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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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8日
漫長的加班后回到住處,那對小情侶依舊在吵個沒停,女孩的吼叫尖銳刺耳;廚房二人組依舊溫馨而安靜的做飯,香味飄滿樓道;依舊有人在練吉他,斷斷續續卻未停止... ...捧著水杯在小屋來回走了很久,想起將來,覺得過去和現在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一切都不值得。我想,一個人的生活再過下去也就這樣了,上班下班胡思亂想看書失眠,不會有什么改變,得不到什么也沒什么可失去的。
反正生活都這樣了,也許可以出去走走,不如說走就走吧。想起去年夏天曾想走的一條線,敦煌到青海,這也是目前唯一能夠想起來的路線,那就這么走好了,從西南到西北。

10月31日
收拾行李,在二環路科華路口等公汽,有些匆忙有些狼狽。深秋的天氣有些涼,裹緊我的花外套,將沉重的背包擱在腿上,好累。這兩年來生活跟我開了一個又一個的玩笑,跌跌撞撞經歷種種,最終疲憊不堪一無所有,一切還是沒有意義。昏黃的路燈下,難過得想哭,很久沒哭的自己卻一顆眼淚也掉不下來。
希望有一天也會有個人永遠記得在門口給我開一盞小燈,微弱的光讓我打開門的一瞬間看到的是回家的安心的暖色而不是漆黑的陌生和惶恐。
聽了一晚上許巍,請給我行走的力量。

11月1日
我知道遠方除了遠其實還是遠,卻依然決定前往。或許行走無法停止,因為這將是一場漫長的領悟。
終于要獨自開始旅程,我想,如果沒有這么多對未來對自己的恐懼和懷疑,也許現在會從容一些,不會這樣無所適從,不會這樣茫然沉默的行走。
火車站依舊人山人海,無論何時,總有人歸家總有人離鄉,而我該何去何從。
對面的兩個女孩子談論著各自的愛情,幸福寫在她們年輕甜美的臉上,我笑著沉默。
晚上聽著一位能夠說得上話的朋友推薦的歌,在火車撞擊鐵軌的哐當聲中淺睡,火車停下來的時候便跟著醒來,恍然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二十二個小時里,喝很多的清水吃很少的食物,聽歌看書發呆和對面的女孩子們聊天。

11月2日
火車進入甘肅省,地貌層層疊疊,幾乎寸草不生,讓人覺得貧瘠荒蕪,堅忍蒼涼。
下車后和對面的成都女孩以及一群兵弟弟們吃飯,稍微喝了一些酒。他們幫忙一起找極為偏僻的事先訂好的青旅,身為路癡的我對他們感謝不已。終于有一天,要一個人走陌生的路,和陌生人親密信任。
天黑的時候終于安頓下來,忽然尤為困頓。無論身在何處,暮色四合之時都惆悵不安。

晚上跟著驢友蹭飯,羊肉美味無比,大快朵頤,直接吃到撐(這頓豐盛的晚餐成為我對空氣質量糟糕的蘭州唯一清晰的印象,而且是極為美好的回憶)。西北已是冬季,夜晚涼意深濃,步行回青旅,沿路的人家在燒紙,隔上十米就有一家,覺得生活充沛沉默又安靜,沒有糾結掙扎,心里忽然有種心滿意足的歡喜。
吃了太多羊肉,難以入眠,淺淺的睡去半夜又燥熱醒來,反反復復折騰了一夜。迷迷糊糊中斷斷續續地想著這兩年來的生活,還是有那么多的恨那么多的不甘心,憤恨無法訴說,無法忘卻,永不原諒!

11月3日
甘肅博物館,解說員讓摸一段會帶來好運的龍骨,我說,請給我幸福,讓人生早點塵埃落定吧。

11月4日
終于看到期待已久的莫高窟,石窟,壁畫,佛像,飛天......一切的一切,只能說精美絕倫嘆為觀止,藝術的瑰寶所帶來的震撼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有一個洞窟的印象尤為深刻,塑像比例和諧優美,線條流暢自如,佛的神態生動柔美;四周壁畫是講法華經的盛大場景,細致精美,佛家的寓意無處不在... ...來之前應該多加了解的,就不會像現在一樣是個十足的門外漢難以窺探其中真正的精妙所在。古人的信仰、智慧、毅力、審美都在我們無法達到的高度上,讓人肅然起敬。

鳴沙山上,光和影交相輝映,連綿起伏。在沙漠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聽見沙子細碎的聲音,風吹起純凈細膩的沙子,如同輕煙貼著沙面,轉瞬即逝。看到遠處坐在沙山上的小小的人影,突然明白為什么一直想去看看沙漠,是因為《東邪西毒》,雖然眼前的沙漠和電影中炎熱的沙漠并無關系,可是那種寂寥是一樣的。下山的時候好想抱成一團圓溜溜的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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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駱駝,假裝自己是古代穿越沙漠的商人,看著我們這隊多和諧的,想著想著不禁覺得前面戴著寬沿圓帽蒙著花面罩的破哥完全就是胡商的裝扮嘛,會談吉他的Robert應該抱著一把胡琴神采飛揚,我嘛,拿起久違的口琴裝裝樣子好了,超哥和小貓干嘛呢...
...心里偷偷為自己這樣的想象高興不已。溫順的駱駝睫毛又長又彎,有人開玩笑說,后面的那只駱駝在掉眼淚,我沒有回頭,心想,她的神情可能美麗又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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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5日
西千佛洞,開放的洞窟多為隋代的壁畫,色彩濃重而帶著西域風格,塑像多為清代重塑。讓人意外的是這里稱得上市沙漠中的綠洲,筆直的白楊樹高聳,形成一道道亮麗的淺黃風景線,寒冽的天氣里,陽光明媚而不熱烈,有一種獨特的自在的優美。陽光穿過高高的白楊樹將細碎的光影打在淡淡的土黃色的崖壁上,有著令人著迷的美。樹林里羊群安靜的吃草,穿過錯綜復雜的林蔭小道和紅葉覆蓋的藤架,是清澈見底的黨河,鵝卵石靜靜的躺在河灘上,在陽光下從容安然。我想,隱居的世外桃源,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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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陽關無故人,很難想象幾千年前這里是何等繁華盛世,如今卻是此等荒無人煙,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煙消云散。
走在陽關大道邊上的時候,膚淺如我,無心感受這其中的蒼涼,心里在想,如果可以,多希望,今生是你走你的陽關大道我走我走的羊腸小路,從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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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怪陸離的雅丹的美動人心魄,卻又很難說出它到底美在哪,走在其中流連忘返,在奇形怪狀的石塊中穿梭,感覺有股力量讓自己想走到更遠的地方去看一看。
在戈壁上行走,聽見雙腳踏在地面上的聲音,消失得很快,仿佛不愿意停留。
一只小壁虎,和地面混為一色,在我們走近的時候便疾奔而走。
下午四五點將影子拉得很長,萬里無云的碧空下,是從海底浮上來的千年來巋然不動的巖層以及沒有邊際的戈壁,唯有影子默默見證了它們的滄桑和寂寞,變幻的影子同樣是雅丹真實的存在。在這里,影子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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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不度的玉門關,暮色降臨時分,深藍色天空下,出現在視野里的只有這千年來風吹日曬的土胚,真實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寂寞與蒼涼,如同歷史。此時,若有羌笛,應該會催人淚下吧。
月光映在戈壁上,朦朧忘不到邊際。師傅直接將車速開到130碼,沿途半個多小時極目所見沒有人煙,甚至沒有過往車輛。都慢慢無語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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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
七彩丹霞,天空潔凈透明一覽無余,明晃晃的陽光純粹美好。清晨的陽關照射在連綿起伏的石頭上,鬼斧神工的水彩筆在壯闊恢宏的天地間渲染出斑斕的色彩,如同一道道霞光。或許只有在這里,才有如此雄渾粗獷的地貌。

站在高處,頭頂的藍天遼闊高遠,腳下的土地無窮無盡,天地如此廣闊,我又何必如此執著。
坐在滿是黃土的小斜坡上,世界很安靜愉快,清新的空氣里有流動的色彩,不想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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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寺,寺廟鑿在崖壁上,巍峨壯觀。洞窟間地勢有些小險峻,一路穿大洞過小道,借著墻壁上鑿出來的石階和搭建的簡陋木板爬上爬下。有些洞窟的墻壁被煙熏得烏黑,又被撫摸得發亮,可以看到以前的人們在墻壁鑿出來放酥油燈的小洞。過去的人們啊,是有怎樣的執著的信仰,才會在此苦苦修行一心向佛。
佛前無語,心生肅敬。我默默地在心里虔誠地祈禱,三世佛,愿我不念過往不懼將來。
寺廟下是潔白的佛塔,在陽光下奪目的轉經筒,隨風而動的經幡。
這一切令人著迷而又心存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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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粗獷空茫的沙漠和戈壁,慢慢進入初冬的青海。祁連山雪峰閃著冷峻孤傲的光,天空湛藍云朵潔白,車輛在靜穆的雪山和遼闊的草原中前行。沙漠和戈壁,雪山和草原,一時之間被這兩種風格迥異的美震懾得回不過神來。
在大冬樹山停留片刻,雪地和輕盈的白云連成一片,天空都是清透的。雪地,白塔,經幡,白云,沒有盡頭。刻骨的寒冷,凍得瑟瑟發抖,卻依然被這壯闊的美所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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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后驢友們一起出去看夜市,沒找到夜市,一路玩游戲嘻嘻哈哈返回。
地面已經結冰,路過流水聲清脆的橋,看見久違的繁星滿天,清冷的天空很近,內心有靜謐的歡喜。
也許是床鋪有些硬,也許是青海的夜晚太冷,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11月8日
早起去卓爾山看日出,在路上的時候想起過往,忍不住掉下淚來,難過不能自己。還好還好,還能哭出來,證明一切還不是太糟糕,至少已經好多了。天氣太冷,精神不好,在太陽從山后噴薄而出后,匆匆掃了幾眼朝陽照射的雪山便躲回車里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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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駛向西寧,蠕動的羊群和牦牛給蒼茫的草原帶來無限生機,最奇怪的是巖羊,趴在山上像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懶羊羊。
山的兩面,陰面白雪茫茫,陽面寸草不生,一路景色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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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去茶卡鹽湖,大家在廢舊的鐵軌上行走或奔跑。天地一色,若不是鐵軌,根本分不清天和地,無邊無際的純白中仿佛只有我們這群窮開心的驢友們存在,即使我們的身影在這廣闊中如此渺小。天地蒼茫,萬物失色,想扎身融入這天地之中。
云彩濃重,大團大團的云朵將天空壓得很低,夜晚又將一切染成柔和的淺藍色。這是西北路上,非常非常唯美的一段。
開闊中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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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9日
他們說,青海湖是情人的眼淚。這一天,下著零星的小雪,青海湖給了我們她另外的一面,天空云彩繁茂,仿佛有些憂愁,像長長的嘆息。
想了想,讓手腕空蕩,帶著清晨濕潤的風和空氣,投下所有困頓的過往和未來的期許。
有些陰霾的天氣,湖水灰藍,不時飛過的海鷗,飛不高的野鴨子,巨大的瑪尼堆,各種顏色的風馬旗... ...這里依舊是美的。

日月山的風猛烈,成片的經幡和風馬旗呼呼作響,此起彼伏。從來沒有吹過這樣的狂風,吹得人透心的涼。經幡和牦牛點綴了這座孤獨的山。
毫無疑問,文成公主是偉大的女子,卻不一定是個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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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多到塔爾寺,一進門,八座潔白的佛塔肅穆矗立,一瞬間覺得莊嚴神圣,路過的虔誠的或者不虔誠的人們都轉動著黃亮的轉經筒。藏民一步一步磕著等身長頭,向神靈祈禱和起誓,他們的虔誠和執著讓我敬畏又慚愧。
天色已晚,殿堂的大門都關了,來來往往的身著絳紅色袈裟的喇嘛反而成了寺廟里鮮活明亮的部分。我問走過的喇嘛是否有沒有關的殿堂,他說只有一個殿,并且從那里可以看見菩提樹,我說我經過了那個殿但是沒有進去,因為人們在虔誠地磕等身長頭,還有人們在一遍遍的繞著大殿推動轉經筒,我無法去打擾他們的虔誠和祈禱。
如此神圣的地方,卻只能在外圍轉悠和瞻仰,很想明天再來朝拜和一窺真面目。Robert說,佛家講究緣分,今天已是無緣,日后有緣再去才好。心里一動,原來是終究無緣,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會發生,我又何必不放過自己。記得有人說:佛與人,本就講究淵源,講究造化,有些刻意不來,有些應該知遇而恩。
塔爾寺是此次行程中最大的遺憾,也許也是最好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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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0日
冬天的西北八點才天亮,依舊七點半或者八點起床,下了小雪,很喜歡北方早上的清冷。
西寧省博物館的兩雙土家繡花鞋真是漂亮,愛不釋手,很想有一兩雙這樣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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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漫無目的的晃悠,路過莫家街、水井巷,路過嘈雜的人群、琳瑯滿目的商店、繁華的大街、擁擠的地下通道,閑散的走在完全陌生的城市完全陌生的人群中,很享受這種與世間無關的感覺。
曹家堡機場,吃完一串冰糖葫蘆,打了個長長的電話,短暫的行程結束了。

希望下一次能夠走得遠一些,再遠一些,能夠真正的一路向西,能夠比遠方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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