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喬覺用佛印鎖住了九夜的元靈力,以防少年作惡,九夜全然不在意,因為他知道,就算元靈力被鎖住了,他也會一直成長,一旦成年,鯤鵬數百萬年的元靈力會悉數回歸,就算佛印也無法封住如此強的元靈力。
所以,即便此時此刻的他,單弱如普通人綱,九夜也無半點沮喪,倒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一般,沒日沒夜游逛于遠離千年銀杏的深山老林中,這里古木參天,萬木崢嶸,茂密的枝葉,熟透的漿果,密集的菌菇,散發(fā)著濃郁的原始氣味。
時有飛鳥野獸出沒,少年將石頭磨得鋒利,用石刀削出兩端尖利的木棍,遇見飛鳥,就以石擊之,遇到野獸,就持木棍與其相斗,幾天下來,身手越發(fā)靈活爽利,更讓少年覺得饒有趣味。
尤其是將飛鳥走獸生生刺死的過程中,他的內心既有一絲遲疑不忍,但很快就是釋然后的快感。
當日應龍庚辰,攜鱗門,毛門,羽門,擊殺鯤鵬于北冥時,大戰(zhàn)數十日夜,神力殆盡后拼法力,法力用盡后拼體力,鯤鵬玄冥全身皮肉無一處完整,經脈無一處未斷裂。
傷痕累累,滿目痍瘡,如注的血水,染紅了北冥剔透的玄水。
鯤鵬玄冥生前極為喜潔,只食九天清氣,只飲北冥玄水,在喝下金翅大鵬鳥送來的無根水之前,玄冥最后看了一眼那副龐龐身軀,已然血肉模糊,臟污不堪,他泫然大笑間,飲了太虛無根水,從此無形無狀,無色無味,無耳目口舌,無三魂六魄,不死不滅不生,以勘破萬千世界之大無相者的身份,入太虛大梵天之境界。
而他那副被拋棄的破爛軀體,帶不走的三界之靈,化而為氣,為霧,為雨,散落在四海八荒,三界九州,最后凝結為一體,成為了惡靈嬰童,成長為少年九夜。
九夜承繼了鯤鵬玄冥多少元靈力,就承繼了多少切膚之痛,血海深仇。
可笑的是,鯤鵬玄冥自己一身勘破紅塵,清風道骨的模樣,遁入無上第六界,只將這蝕骨之痛,切骨之仇,全然拋在他這個惡靈身上,如此,還有道貌岸然的佛要來渡他,他便是郁結的仇恨而孕育的,恨無解,怨無解,如何可渡?
他生食羽門叛徒的鳥肉,直飲毛門猛獸的熱血。茹毛飲血,而衣皮葦,早已不是當年食九天清氣,北冥玄水,不染纖塵,高風峻節(jié)的元神鯤鵬了。
而佛印封住了他的元靈力,意味著也斂去了他的真實容貌,所以適才他對著水中照看時,發(fā)現里面的少年面貌平淡無奇,帶著一種愚鈍的憨厚感,他雖對這副皮囊不滿,卻也覺得如此瞞天過海,倒也十分有趣,因為這張鈍感十足的的臉上,全然沒有半分鋒芒,唯有那雙眼睛,沉寂的像漫漫長夜,有著被仇恨滋養(yǎng)的凌冽之氣。
可是,如果親眼看見一位長相遲鈍的少年,在殺戮時面無表情的平淡,就會有一種冷入骨髓的膽寒。
此時,少年九夜正在肢解一只金棕色的大貓,而他的胳臂正在流血,這是剛才和大貓搏斗的時候,被大貓咬傷的地方。為了解恨,他將大貓戳得血肉模糊,同時用石刀割掉了大貓的犬齒和下顎骨。
“下次就拿你的牙齒去殺你的同類!”少年九夜惡狠狠的說。
一旁卻出現一位白衣少年,頗為氣憤的說:你倒是膽大,可知此虎乃與神獸白虎同宗。
“那又如何?”九夜不以為然的回答。
白衣少年見他面容呆鈍,不愿與其相較,但又不滿于他無知無畏的樣子,因此沉住性子的解答道:神獸白虎一族,是毛門首領白澤最為器重的部族,你殺了此虎,白虎一族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那就不甘休吧?!?/p>
九夜將石刀上的血,在藍色的上古苔蘚上蹭了蹭,就收進了懷里,全然沒有在意白衣少年的話。
白衣少年頗為吃驚的問:你一介人綱,受生老病死之苦,何以狂妄至此?
少年九夜看著眼前男子衣袂飄然,發(fā)絲未綰,頗有一番出塵意味,便心下了然,心里想的是等你很久了,百獸之神,你終于出現了。
但面上卻一派淡定的回道:就是因為要受生老病死之苦,所以才要活得自在逍遙,無畏無懼。和你們這些神獸相比,我們這些將死之人,何所畏懼?
白衣少年看九夜自有一番見識,因此不再輕慢待之,轉而勸戒道:人壽雖短,但持善念,行善事,有善心,亦可修永生之道。
少年九夜卻反唇相譏道:你們神獸全都持善念,行善事,有善心嗎?神獸亦有行屠戮之道,卻可得永生,可見永生之道,不在于善。
少年九夜的質問,讓白衣少年一時難以作答。
他因此拿出神獸的做派,頗為嚴厲的說:永生之道,不在于善,但短命之徒,卻死于作惡多端。如是我今日看到你只是采集漿果,捕獵果腹,我會無視你的存在,但是今日卻看到你殺戮太重,茫茫林海遍地是野獸尸首,瓊林玉樹卻掛滿飛鳥的肚腸,我必然要讓你償命,如此,你別說永生了,過完這一生都絕無可能。若我將你貶入畜生道,那你生生世世都絕無翻身的機會,你所謂的自在逍遙,也不過是逞一時快,無畏無懼,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勇罷了。
“那就動手吧?!?/p>
九夜將石刀拿了出來,做出一副要打架的態(tài)勢,同時回擊道:我今日若是死于你之手,不是因為我行屠戮之道,而是因為我能力不若你,若是我和你一樣強,殺你又如何?
白衣少年大笑道,好個狂妄小兒,我是百獸之首白澤之子云笈,我今日既然殺你,就讓你死個明白,你若報上姓名讓我殺個明白,我姑且免你貶為畜生道的命運。
云笈之所以有此一問,皆是因為他貴為神獸,居然無法查看一介人綱的頂輪,以至于根本不知道這個狂妄小兒是誰。
少年九夜卻只輕蔑的笑著說:屠戮之人,追求什么殺的明白?將死之人,又何求什么死的明白?你動手就是了,啰啰嗦嗦,倒像是果子精,哪里有白澤之子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