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王進,可以說是《水滸》的一劑引子,在第一回便很快出場,牽扯出了第一個散落人間的魔君——九紋龍史進,跌宕起伏、氣勢磅礴的江湖便自王進開始。
對于王進這個人,在小說里雖曇花一現,但放在那個混亂不堪的北宋末期,他的際遇卻生動地映射出那個時代的飄搖動蕩。
王進受到高俅擠兌,回到家中,悶悶不已,對娘說知此事。母子二人抱頭而哭。娘道:“我兒,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于是,王進徑直投奔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
這老種經略相公便是當時宋朝寥若晨星為數不多幾個還能打仗的名將——種師道。“經略”是指經略使,相當于軍區司令,“相公”是對中高級官員的尊稱。種師道率領的西北軍常年與西夏干仗,戰無不勝,極其彪悍。
王進在受到權勢傾軋,并沒有萬念俱灰,想的還是要用一身本事安身立命,尋個地方繼續履軍人之責。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僅從這一點,王進比同受了高俅迫害的林沖,就要男人多了,林沖連老婆都被調戲了,還在想著委曲求全保住一官半職,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何談保國家保民族!
王進在《水滸》中的活動,在“話中不說王進去投軍役”出戛然而止。
人的命運,是時代大勢與個人性格綜合作用的結果。我們暫且拋開那梁山伯好漢,去推測一下王進這條漢子的人生方向。
宋徽宗時,北宋與西夏已經打了一百年的仗。種師道的西北軍可以說是當時北宋唯一能真正打仗的部隊。王進是八十萬進軍的總教頭,林沖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也就是說王進相當于主教練,林沖相當于助理教練,本事大小立見高下。所以,王進的本事,再加上其性格剛正忠貞,種師道正是用人之際,這樣的人才不請自來,定然得到重用,做個將軍是穩當的。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犧牲是對軍人終極的評判。但是,在一個窩囊的時代,軍人的犧牲,只是在歷史的長河里一絲不起眼的漣漪。
1119年,北宋與虎狼一般的女真人達成海上之盟,聯金攻遼。沒出息的宋徽宗此時還在懼怕契丹遼國,對外宣稱是“勒兵巡邊”,真是又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遼國遣使質問他為何撕毀宋遼和約,宋徽宗極為緊張,表示十分“后悔”。而此時遼國已經被金國打得奄奄一息。堂堂中華,懦弱至此,窩囊!
宋徽宗以童貫這個死太監為主帥,盡起驍勇的西北軍,拼湊十萬人馬,兵發幽云十六州。一個閹人,被割了卵蛋,沒了雄性,哪來血性,怎敢拼殺?北宋用這類人去統領原本善戰的大軍,能有什么好戲?窩囊!
童貫果然領兵不進,幻想遼朝幡然悔悟,主動來降。種師道多次建議快速進兵,殺契丹人一個措手不及。童貫這個死太監,生理缺陷導致的心理疾患,使其一煩就索性削了種師道一半兵權,交由自己的親信率領。結果,這支部隊被遼軍大敗,害得種師道苦苦組織殿后防衛,退至童貫的司令部雄州,卻被嚇破了膽的童貫拒絕進城。可憐的西北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死傷無數,種師道也幾乎做了刀下之鬼。幾乎都要亡國的遼朝都能把宋朝打得如此狼狽,正如日中天的金國更對宋朝一萬個瞧不起,于是這就激發了他們另一股新的戰斗激情:消滅中原北宋!
可憐之人自有可悲之處!窩囊!
王進此時是否喪身亂軍,不得而知。但在這個窩囊的時代,無論是面對遼國,還是以后的金國,這個結局只是遲早。
金人南下,宋徽宗重新啟用種師道。金國使者王汭在宋廷非常強硬,見種師道來了,才拜跪稍稍合乎禮儀。宋欽宗笑著對種師道說:“他因為你才這樣。”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宋欽宗在戰與和之間反復搖擺,被打痛了就割地,過幾天熱血上涌,又開打,他就像打擺子,忽一陣冷得發抖,忽一陣熱得發昏。他始終忘了,他的軍隊不堪一擊,窩囊!
金軍攻陷太原,兩路大舉南下,宋欽宗又決心議和,主和派命令地方宋軍不許勤王,專心專意罷戰講和,主戰派李綱被貶出京城。種師道悲憤交加,懷揣一腔熱血去世,終年七十六歲。而那個王進呢?此時恐怕真有通天本事,也拗不過這山崩地裂,早已塵歸塵土歸土,追隨老種經略相公而去也!
金滅遼,打了十年;金滅北宋,只打了一年零六個月。可見北宋之腐朽已經到了何種程度。讀這段歷史,真有司馬遷讀《春秋歷譜牒》讀到周厲王時期的那種感覺:未嘗不廢書而嘆也!
王進終究一虛構人物,但浩瀚歷史里,又有多少個王進一般的人物?偉大的時代自有偉大的英雄,但一個沒落的時代也離不開英雄脊梁的支撐,因為,民族要延續,血脈不可斷,精神不可踏,靈魂不可滅!正所謂: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兩宮何處?塞垣只隔長江,唾壺空擊悲歌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