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拉罕·哈羅德·馬斯洛
【作者簡介】
亞伯拉罕·哈羅德·馬斯洛(Abraham
H. Maslow ,1908-1970),美國社會心理學家,人格理論家,人本主義心理學的主要發起者。生于紐約,曾在威斯康辛大學獲學士、碩士和博士學位。1934年起歷任威斯康辛、哥倫比亞和布羅克林大學教授,曾在布蘭迪斯大學擔任心理學系主任。1967年被選為美國心理學會主席。馬斯洛的其它主要著作有《動機和人格》(1954)、《存在心理學探索》《1962》、《科學心理學》(1967)、《人性能達到的境界》(1970)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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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在前一篇文章[13]中,我介紹了所有被認為是權威的人類動機理論中的各種命題。這些結論可概述如下:
1. 動機理論的基礎之一必定是生物體的綜合完整性。
2. 饑餓動力(或其它任何生理動力)不能作為明確的動機理論的中心點或中心模型。任何基于或定位于肉身的動力都是非典型的人類動機。
3. 該理論應強調并聚焦于最終的或基本的目標上,而不是局部的或表面的目標上。應聚焦于結果而不是達成結果的手段上。這就強調以無意識而不是有意識的動機為中心。
4. 在一般情況下,往往存在多條文化途徑達到同一目標。因此,在動機理論中,有意識的、具體的和局部文化的愿望就不如更為基本的、無意識的目標更具有根本性的意義。
5. 任何有動機的行為,無論是準備實施的或者已經圓滿完成的,都應被理解為許多基本需要能得以同時表達或滿足的一種途徑。一般來說,一個行動包含不止一個動機。
6. 事實上,一切生物體的狀態都應理解為受動機支配的,或是起動機作用的。
7. 人類的需要是按照優勢需要的等級自動排列的。也就是說,一個需要的出現往往是在另一更占優勢的需要得到滿足之后。人是一種需要無止境的動物。同時,需要或動力也不能被視作孤立的或離散的——每一動力都與其它動力的滿足或不滿足情況相聯系。
8. 因為各種理論的和實踐的原因,羅列各種動力對我們沒有任何幫助。而且,對動機作任何分類都必須解決動機的特殊性或一般性的等級問題。
9. 動機的分類必須以目標為基礎,而不是以觸發的動力或有動機的行為為基礎。
10. 動機理論必須以人類為中心而不是以動物為中心。
11. 必須考慮生物體作出反應時所處的情境或場景,但場景很少單獨作為行為的唯一解釋。而且場景本身必須根據生物體的情況來解釋,因此,場景理論不能替代動機理論。
12. 不但要考慮生物體的綜合性,而且要考慮出現孤立的、具體的、局部的或者部分反應的可能性。因此,今后有必要將這些作為另一命題。
13. 動機理論并不等同于行為理論。動機只是行為的某一類決定因素。盡管任何行為幾乎都是有動機的,但行為同時也差不多總是由生物的、文化的和情境的因素所決定。
本文嘗試闡明一個積極的動機理論,它將同時符合以上各項理論要求,以及在臨床、觀察和實驗中的已知事實。然而,該理論更多的是直接源于臨床經驗。我認為,該理論遵從James和Deway的功能主義傳統,融合Wertheimer[19]、Goldstein[6]和完形心理學的整體論,還有Freud[4]和Adler[1]的動力論。這種融合或綜合或許可稱為“一般-動力”理論。
對動機理論的各方面進行認識和批評遠比對其修補容易。這主要是因為該領域極其缺乏可靠的數據。我認為這種缺少主要是由于缺乏一種有效的動機理論。本文提出的理論值得推薦作為未來研究的一種程序或框架,而且必須被證明是不是好的理論。本理論與其說是基于既有事實或證據,不如說是基于將完成的研究,或者是文中提出的問題。
二、基本需要
生理需要。通常被看作動機理論出發點的需要就是所謂的生理驅力。最新的兩項研究使得我們有必要修正慣用的需要概念。首先是體內自動動態平衡概念的發展,其次,人們發現食欲(對食物的偏好)是體內實際需要或缺乏的一種相當有效的表現。
體內自動動態平衡是指身體能自發保持血流的恒定常態。Cannon羅列了維持該恒定常態的物質清單:(1)血液中的含水量;(2)含鹽量;(3)含糖量;(4)蛋白質含量;(5)脂肪含量;(6)鈣含量;(7)氧含量;(8)恒定的氫離子水平(酸基平衡)和(9)血液的恒定溫度。很顯然,這一清單還可以拓展,包括其他如礦物質、荷爾蒙、維生素等。
Young在最近的一篇文章[21]中總結了食欲與身體需要間聯系的有關研究。如果某人體內缺乏某種化學物質,那么他就會對含有該成分的食物產生特別的食欲或偏愛。
因此,列出基本的生理需要清單似乎不可能也沒用,因為它們幾乎會達到一個人所希望的任意數目,這取決于其種類的特殊程度。我們不能確定是否所有的生理需要都處于自動動態平衡狀態。目前還沒有證據證明,動物的性需要、睡眠、躲避行為和母性行為都處于自我平衡狀態。而且,清單中也不會包含各種感官意愿(味覺、嗅覺、撓癢、撫摸),它們可能是生理的,并成為動機行為的目標。
我在前一篇文章[13]中曾指出,這些生理驅力或需要應被視作特殊現象而不是一般現象,因為它們是孤立的,而且是限定于肉體的。也就是說,它們相互之間、與其它動機之間和整個生物體之間是相互獨立的;其二,在大多數情形下,不可能證明驅力的一個局部的、潛在的肉體基礎。事實上這沒有想象的那樣普遍(疲勞、想睡、母性反應除外),但它在饑餓、性和口渴等經典實例中還是正確的。
必須重申的是,所有這些生理需要以及隨之產生的最終行為也服務于其它需要。也就是說,一個認為自己饑餓的人可能實際上更多的是在尋求慰藉或者依靠,而不是維生素或蛋白質。反過來,通過其它活動如喝水或吸煙也可能部分地滿足饑餓需要。換句話說,盡管這些生理需要之間相互孤立,但并非毫不相關。
毫無疑問,在一切需要中,生理需要是最優先的。確切地說,當人在某種極端的情形下喪失一切東西后,這時他的主要動機最有可能是滿足生理需要而非其它。當一個人缺乏食物、安全、愛和尊重時,很可能他對食物的渴望比對其它任何事物都來得更為強烈。
如果所有的需要都得不到滿足的話,那么生物體就會被生理需要所支配,而其它所有需要可能變得完全不存在,或者被置于次要的地位。這時,就可以簡單地用“饑餓”二字來刻畫整個生物體的特征,因為人的意識幾乎完全被“饑餓”控制。(生物體)全部能力都服務于滿足食物需要,一切都為消除饑餓這個唯一目標服務。這時,感受器官和反應器官,智力、記憶、習慣,所有這些都可以被簡單地定義為消除饑餓的工具。那些無益于此目標的能力則潛伏著,或者處于次要地位。在極端的情形下,寫詩的欲望,獲得一輛汽車的欲望,對美國歷史的興趣,以及獲得一雙新鞋的欲望,都被遺忘或者成為次要需要。對一個因極度饑餓而瀕臨死亡的人來說,除了食物,他不會有別的興趣。他做夢也夢見食物,記得的是食物,想著的也是食物,感情傾注于食物,感知的只有食物,并且他只想要食物。在這個時候(也只是在這個時候),只有純粹的饑餓驅力和行為存在,其唯一的目標是要從饑餓中解脫出來,而其他與吃、喝或性行為等的生理驅力相關的那些決定因素則完全不起作用。
人類機體的另一個特征是,當機體被某種需要所支配時,他對未來的整個看法也會改變。對長期處于極度饑餓狀態的人來說,他的理想世界(烏托邦)可能只是一個食物充足的地方。他會認為最幸福的事莫過于在有生之年有充足的食物保障,其它則別無所求。生活本身被看成是為了填飽肚子,其它任何事物都是次要的——自由、愛、集體感、尊重和哲學由于不能填飽肚子而被視為廢物置之不理。可以說,這種人只是為了面包而活著。
不可否認,以上情形確實存在,但不具有普遍性。確切說來,在正常運轉的和平社會中,突發情況是罕見的。但這種真實性可能因為兩個主要原因被遺忘:第一,老鼠只有生理動機,由于如此眾多對動機的研究都是用老鼠來做的,研究者易于將對鼠類的研究結果應用于人類;第二,研究者很少意識到文化本身是一種適應性工具,它的一個主要功能是使得生理突發事件更少發生。在大多已知的社會中,突發性長期極度饑餓是罕見的。無論如何,至少在美國確實是這樣。當一個普通的美國公民說“我餓了”時,實際上他感受到的不是饑餓而是食欲。他一生中難得有幾次會體驗到生死攸關的嚴重饑餓。
顯然,使生物體處于長期極度的饑渴狀態中,會將‘更高的’動機弄得含混不清,由此獲得的對人類能力和本性的觀點也是片面的。無論是誰,如果試圖將突發情況當成典型情況,并按某人處在生理條件被剝奪的極端情形下的行為來測度他的目標和愿望,就必然會對很多事情視而不見。當沒有面包時,人就只為面包而活,這是十分正確的。但是,當面包充足而他的肚子也長期填飽時,他的愿望會發生什么變化呢?
其它(和‘更高級的’)需要立即顯現,由這些需要而不是生理需要來支配生物體。當這些需要依次得到滿足后,新的(和‘更高級的’)需要又顯現出來,如此種種。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基本的人類需要被組織成按相對優勢排列而成的層級。
我的意思是,“滿意”變成動機理論中一個重要的“缺乏”概念,因為它使得生物體從一個相對更為生理的需要的束縛下解脫出來,從而顯現出其它更為社會化的目標。當生理需要及其部分目標長期得到滿足后,它們就不再是行為的積極決定因素或組織者了。它們這時只會以潛伏狀態存在,即,當它們受到阻礙時會重新顯現并支配生物體。但是,愿望得到滿足后就不再是愿望,生物體只由未經滿足的需要來支配其行為。如果饑餓得到了滿足,那它在個人當前的活動中就變得不再重要了。
以上說法會受到另一個假設的制約,也就是說,當個人的某項需要長期得到滿足時,他以后就最能忍受該種需要被剝奪,而且,對于當前的滿足,那些以前被剝奪過的人的反應會有別于那些從未受到過剝奪的人。
安全的需要。如果生理需要得到較好的滿足,一系列新的需要就會產生,我們可以將其概略地歸類為對安全的需要。我們前面談到的那些生理需要同樣也存在,只是它們相對于這些需要處于更低的層次罷了。整個生物體也可能同樣完全被這些欲望所支配。它們可能作為行為的唯一組織者,調集使用生物體的所有能力,因此,我們可以說整個生物體是一種謀求安全的工具。我們也可以說,所有的感受器官、反應器官、智能和其它能力都主要是謀求安全的工具。此外,在饑餓的人身上,我們發現這種占支配地位的目標不僅強烈影響他當前的世界觀和人生觀,而且決定他未來的人生觀。事實上,也有認為其它一切事物都沒有安全重要的情況(甚至有時得到滿足的生理需要現在也被低估),處于這種情況下的一個人,如果他對安全的需要持續強烈的話,就可以說他只為安全而活著。
盡管在本文中我們起初只關注成人的需要,但通過觀察嬰兒和兒童可能對了解成人的安全需要更有效,因為在嬰兒和兒童身上,這些需要表現得更簡單更明顯。威脅或危險之所以在嬰兒身上表現得更清楚,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會抑制自己的反應,但社會上的成人被教會要盡可能地抑制自己的反應。因此,即使成人感到安全受威脅時,我們也可能不會從其外表上看出來。當嬰兒被打擾或突然跌倒,因巨響或閃光而受驚,或者其它不尋常的感官刺激,被粗暴對待,從母親懷中跌落,或感到失去依靠時,他們就如同遭遇了危險一樣做出完全的反應。[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
在嬰兒身上,我們也能看到對各種身體疾病更為直接的反應。有時候這些疾病似乎很直接而且本身具有危險性,使小孩感到不安全。例如,嘔吐、疝氣或其它劇烈疼痛似乎會使小孩以一種不同的方式來看待整個世界。在疼痛時,可以想象小孩眼中的整個世界突然從陽光明媚變為漆黑一片,可以說,變成幾乎什么事都可能發生的地方,在這里,以前穩定的事物突然變得不再穩定。因此,一個因某種劣質食品而致病的小孩會在一兩天產生恐懼、夢魘以及一種受保護的需要,而這些情形在他生病前從未出現過。
小孩的安全需要的另一種表現,是他偏好某種不受干擾的常規的生活節奏,他似乎偏愛一個可預測的有序的世界。例如,父母表現出的不公正、不公平或者前后矛盾似乎會使小孩感到憂慮和不安全。不是因為不公正本身或傷痛使小孩產生這種看法,而是因為父母的表現讓世界變得不可靠、不安全或不可預知。年幼的小孩似乎更適于在一個至少具有剛性骨骼輪廓的系統中茁壯成長,這里有某種時間進度表,某種常規慣例,值得仰仗的事物,不僅是現在,還要持續到遙遠的未來。也許可以更精確地表述:小孩需要一個有組織的世界,而不是一個無組織或者無結構的世界。
發揮父母的中心作用和建立正常的家庭,這是無可爭辯的。家庭內部出現爭吵、打架、父母分居、離婚或死亡可能會使小孩特別恐懼。同樣,父母因暴怒而威脅要懲罰孩子,嘲弄或侮辱、嚴厲斥責,推搡孩子,虐待或施以體罰,往往會給孩子造成極度的恐懼和痛苦,我們認為孩子遭受的不僅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會產生其它更多的后果。雖然有的小孩表現出恐懼可能是因為他害怕失去父母的愛,但在被徹底遺棄的孩子身上,他們依附于不喜歡自己的父母,可能更多的只是為安全而尋求保護,而不是希望得到愛。
一般的小孩在面對全新的、陌生的、奇怪的、不可控的環境時,也常常會產生受到威脅或者恐懼的反應。例如,迷路或與父母短暫分離,見到陌生的面孔、情境或任務,面對奇怪的、陌生的或不可控的事物,疾病或死亡。尤其是在這些時候,小孩會狂熱地依戀自己的父母,這是父母的保護者角色的一個有力證明(不用說他們作為食物和愛的給予者)。
我們可以從以上及類似的觀察中總結,在我們社會中,一般小孩通常更喜歡一個安全、有序、可預測和有組織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上他有依靠,不會發生意外的、難對付的或者其它危險的事情,而且在任何情況下,他都有萬能的父母會保護他遠離傷害。
上述反應很容易就能從孩子身上觀察到,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這樣一個事實:我們社會上的孩子普遍缺乏安全感(或者說,他們是在惡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在一個沒有威脅,充滿愛意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小孩一般不會有上述反應[17],而這種小孩所感受的危險在大多情況下也是成人感到的危險。[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
在我們的文化中,對健康、正常而幸運的成年人來說,他的安全需要在很大程度上都得到了滿足。安定、平穩運行的良好社會通常會使它的成員感到很安全,不會有野獸、極度冷/熱的溫度、犯罪、攻擊和謀殺的威脅,以及專制的迫害。因此,他們實際上不再有安全的需要,正如一個酒足飯飽的人不再感到饑餓,一個安全的人不再感到危險。如果我們要直接清楚地看到安全需要,就只有去找那些患神經病或者近似于神經病的人,找那些在經濟和社會方面的失敗者。在這兩種極端情形之間,我們只有在以下現象中才能看到對安全需要的表達,例如,偏愛長期有保障的工作,渴望銀行有存款,以及有各種保險(醫療、牙科、失業、殘疾和老年保險)。
從其他更為廣泛的方面來看,這種謀求安全和穩定的企圖還表現在人們普遍喜歡熟悉的和已知的事,而不是陌生的和未知的事。人們有一種趨向,用某種宗教信仰或世界觀將宇宙和人類結合起來組成一個和諧一致而富有意義的整體,這種趨向也部分地受到安全需要的驅動。我們也可以大體上認為科學和哲學也是部分地受安全需要的驅動(當然也存在為科學、哲學或宗教而奮斗的其它動機)。
另外,安全的需要會被看作只是在緊急事件發生時,一種對生物體資源的積極主導的動員力量,緊急事件包括如戰爭、疾病、自然災害、犯罪潮、社會解體、神經衰弱、腦損傷及長期處于逆境等。
我們社會中的一些神經病患者在很多方面就像沒有安全感的小孩,盡管前者表現得有些不同。他們的反應往往是針對自己感知到的敵對的、無法抗拒的和脅迫的世界中那些未知的心理危險。這種人的行為就像有一場巨大的災難總是在逼近,例如,他似乎總是在對緊急事件作出反應。在尋找保護者或可依靠的強者,如Fuehrer(領袖)的行為中,具體地表現了他對安全的需要。
我們可以說,神經病患者與那些對世界保持著童真的成年人只有微小差異。也就是說,一個神經病成人患者的行為顯示他好像真的害怕被打屁股,怕他媽媽不同意,怕被父母遺棄,或者食物被奪走。這些表現就像他那對充滿危險的世界作出害怕和恐懼反應的童真潛伏下來,沒有被成長和學習過程所觸及,現在隨時會被那些使小孩感到危險和威脅的刺激所喚起。[if !supportFootnotes][3][endif]
尋求安全的神經衰弱癥中最常見的是強迫-強制型神經衰弱癥。強迫-強制癥患者瘋狂似地設法使世界有序和穩定,這樣就不會產生難對付的、意外的或者不熟悉的危險[14]。他們用各種儀式、章程和規則把自己包圍起來,窮盡所有可能的意外事件,這樣就不會有新的意外發生。就像Goldstein描述的頭部受損的病例[6]——他們設法保持平衡,避免一切陌生和奇怪的事物,通過將他們有限的世界調整得如此整潔、規律和有序,使世上的一切都值得信賴。他們設法安排這個世界,試圖使任何未預料到的事情(如危險)都不可能發生。如果未預料到的事件確實發生了,但并不是因為他們的過失導致的,他們就會陷入恐慌,就好像這個事件造成了極大的危險。我們所見的只是健康人身上從無到強的偏好,例如,在異常情況下,對熟悉的偏好會變成危及生死的大事。
愛的需要。如果生理和安全的需要都很好地得到滿足,那么對愛、感情和歸屬的需要就會出現,這樣,以前描述過的整個循環過程就會圍繞這個新的中心重復出現。這時,人會敏銳感受到從來沒有這樣迫切地需要朋友、愛人、妻子或者兒女。他渴望人與人之間的摯愛關系,也就是,在自己所處的群體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他會努力奮爭以實現這一目標。他想獲得這樣的一席之地遠甚于世上的其它一切事物,他甚至忘記自己過去在饑餓時,曾經對愛嗤之以鼻。
在我們的社會中,從順應不良和更嚴重的精神病理學案例來看,愛的需要受阻遏是最為常見的核心問題。人們往往帶著矛盾心理看待愛情和感情問題,以及它們在性生活中的可能表現,而且習慣于對它們加以許多的約束和限制。事實上,所有精神病理學的理論家都強調順應不良的根本原因是愛的需要被阻遏。關于這種需要的許多臨床研究使我們對其有了更多的了解,勝過對其它需要的了解(除生理需要外)[14]。
這里需要指出的是,愛情并不等同于性欲。性欲可以作為純粹的生理需要來研究。在一般情況下,性行為是由多種因素決定的,也就是說,除了性需要外還有其它需要,其中主要有愛情和感情的需要。另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愛情的需要包括給予愛和接受愛兩方面。[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
尊重的需要。在我們的社會中,所有人(除少數病態者外)都需要或渴望對自己有一種堅定的、基礎穩固的和(通常是)高度的評價,需要自尊、自重,以及贏得別人的尊重。所謂基礎穩固的自尊,意思是指這種自尊是以真實的才能和成就以及別人的尊敬為基礎的。這些需要可以再分為兩類:首先是對實力、成就、勝任、面對世界的信心,以及要求獨立和自由的愿望。[if !supportFootnotes][5][endif]其次,還有一種我們稱之為對名譽和聲望(定義為來自他人的尊敬和尊重),認可,注意,重視和贊賞的欲望。[if !supportFootnotes][6][endif]這些需要得到Alfred Adler及其追隨者的重視,而Freud及其他精神分析學家們則相對忽視了這種需要。但是今天看來,越來越多的人普遍認識到這種需要的極端重要性。
尊重的需要得到滿足會使人產生自信、自我價值、實力、能力和富足,感覺自己對世界有用而且必不可少。這些需要得不到滿足則會產生自卑、軟弱和無助的感覺,這些感覺又會引起挫折感或者補償性或神經病傾向。從對嚴重創傷神經衰弱癥的研究[8]中,可以明顯看出基本自信對人的必要性,并理解缺乏這種自信會使人們變得如何的無能為力。[if !supportFootnotes][7][endif]
自我實現的需要。即使以上各種需要都得到了滿足,我們仍可能經常(即使不是總是)感到自己必須做真正適合自己的事,否則很快就會產生一種新的不滿足和不安定的情緒。要體驗到終極的幸福,音樂家必須作曲,藝術家必須繪畫,而詩人必須寫詩。一個人能夠做什么,他就必須要做什么。我們可以稱這種需要為自我實現的需要。
自我實現這一術語最早由Kurt
Goldstein提出。本文使用它的內容中更具體而范圍更窄的含義。它是指對自我實現的渴望,也就是,人們趨向于展現自己的內在潛力。這種傾向可以表達為渴望越來越真實地體現自己的愿望,盡可能完成與自己能力相稱的一切事情。
這些需要采取的具體形式當然會因人而異。在這個人身上表現為渴望成為一名賢妻良母,另一人則渴望成為體育明星,而在第三個人身上則體現為繪畫或創造發明。它不一定是一種創造性的沖動,但一個有創造能力的人是會采用這種形式的。
這種自我實現需要的清晰顯現,依賴于生理的、安全的、愛的和自尊需要的滿足。我們將這些需要得到滿足的人稱作基本滿意的人,正是對于這些人,我們才能期望他們發揮最全面(也是最健全)的創造性。[if !supportFootnotes][8][endif]在我們社會中,達到基本滿意的人只是極少數,因此,無論在實驗或臨床診療中,我們都不太了解自我實現。這仍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研究課題。
滿足基本需要的先決條件。滿足基本需要有一些直接的先決條件。如果這些先決條件得不到滿足,那么基本需要本身也不可能得到滿足。例如言論自由,在不損害別人的前提下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動的自由,自我表達的自由,調查和搜索信息的自由,在群體中保護自己,保持正義、公平、誠實以及秩序的自由,等等,這些都是基本需要得以滿足的先決條件的例子。而阻遏這些自由則會被當作威脅或應急反應來對待。這些條件自身不是目的,但它們與基本需要如此密切相關,所以差不多就等同于目的,而基本需要顯然是人們的唯一目的。人們要保護這些先決條件,因為沒了這些條件,基本滿足就完全不可能實現,或者說,基本需要至少會受到嚴重威脅。
如果我們記得認知能力(知覺的、智力的、學習的)是一組調節工具,除了其它功能外還具有滿足我們基本需要的功能,那么顯而易見,對它們的任何危害,剝奪或阻礙了其自由利用,必定會間接地威脅到基本需要本身。這樣的論述,部分地解決了有關好奇心的一般問題,同時也是對尋求知識、真理和智慧,以及不懈地探索宇宙秘密的說明。
因此,我們必須引入另一假設并談及對基本需要的接近程度,因為我們已經指出,任何有意識的渴望(局部目標)因其或多或少地類似于基本需要而具有不同程度的重要性。類似的陳述也可用于各種不同的行為——如果某一行為直接有助于滿足基本需要,那它在心理上就是重要的;如果這種貢獻越是間接的或者微不足道的,那么從動態心理學的觀點來看,這種行為就越不重要。對各種防御及應付機制也可采用類似的表述——有的行為直接關系到保護或滿足這些需要,而別的行為與這些需要的關系較弱。事實上,我們可以認為存在更為基礎或更不基礎的防御機制,而危及前者的危險比后者更具威脅性(需要經常謹記這點,只是因為它們與基本需要相關)。
對熟悉和了解的渴望。到目前為止,我們只是順帶提到了認知需要。獲取知識并將宇宙系統化,被部分地認為是在世界上實現基本安全的技術,或者,對聰明人來說,是自我實現的表達。同樣,詢問和表達的自由,被認為是基本需要得到滿足的先決條件。這種說法或許是對的,但是它們并不能成為諸如好奇、學習、哲學探討、實驗等動機角色問題的明確答案,它們最多也只是部分解答了這些問題。
由于我們對事實知之甚少,所以這個問題顯得尤其困難。我們很容易就能觀察到好奇、探索、渴望事實、渴望了解等行為。為了探索個人的安全需要,這些工作甚至是在耗費極大成本的情況下做的,這在我們前面討論的部分特征中是很重要的。另外,筆者必須承認,盡管有足夠的臨床證據假定求知欲是聰明人身上極為強烈的動力,但還沒有關于愚鈍的人的資料。因此,求知欲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較高智商的一個函數。頗具試驗性地,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希望推動討論和研究,我們應該假定有一個求知、了解現實、獲得事實和滿足好奇心的根本愿望,或者如Wertheimer所說:了解勝于一無所知。
但這種假定是不充分的。即使我們有了知識,一方面,我們被迫要更為詳細和細致地了解更多,另一方面,我們被迫更廣泛地了解某一世界哲學、宗教等。如果獲得的事實是孤立的或原子論的,我們必定會通過分析或組織將它們理論化。有人稱這是尋求‘意義’的過程。因此,我們應假定人們有一種希望了解、系統化、組織、分析和尋找聯系和意義的欲望。
一旦這些欲望被接受作為討論的議題,我們看到它們自己形成了一個小的層級,其中求知的欲望要勝于了解的欲望。我們前面提到的優越性層級的所有特征似乎對此也成立。
我們必須提防輕易地將這些欲望與前面所說的基本欲望區分開來,比如,將‘認知的’和‘意欲的’需要兩者截然分開。求知和了解的欲望本身都是欲求性質的,例如,兩者都有一種努力的特征,但它們同時也是個性需要,與前面已經討論過的‘基本需要’相同[19]。
三、基本需要的其它特征
基本需要層次的固定性程度。迄今為止,我們說過似乎基本需要的層次有固定的先后順序,但它并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固定不變。盡管我們研究過的大多數人的基本需要似乎都是按所列的順序排列的,但也有許多例外的情形。
(1)例如,對于有些人來說,自尊似乎比愛更重要。這是需要層次中最為普遍的反常現象,其原因往往是人們有這樣一種觀念,即:最容易招人愛慕的人多半是堅強有力的人,那種能夠使人尊敬和畏懼的人,那種充滿自信或富有進取心的人。因此,那些因缺少愛而追求愛的人會盡力地裝出一副富有進取心和充滿信心的樣子。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尋求高度的自尊以及相應行為表現,更多的是作為達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他們尋求自我主張只是為了愛,而不是為了滿足自尊。
(2)另外還有一些人,他們明顯具有天賦的創造性,在他們身上,創造性沖動似乎比其它相反的決定因素更為重要。他們的創造性似乎并非是由基本需要得到滿足而產生的自我實現,即使基本需要得不到滿足,他們仍然具有創造性。
(3)在某些人身上,愿望可能永久地保持著僵化或降低的水平。也就是說,連次優的目標也可能完全喪失,甚至永遠不再出現。因此,一些經歷過極低生活水平的人,如長期失業者,可能在他以后的生活中只要擁有充足的食物,他就感到心滿意足了。
(4)所謂的‘心理病態的人’,是永遠失去愛的需要的另一個例子。最可靠的資料顯示[9],這種人在其生命的最初幾個月被剝奪了愛,從此就徹底失去了給予和接受感情的愿望和能力(正如有的動物出生后未能得到吸奶或啄食的訓練,以后就失去了這種條件反射的能力)。
(5)顛倒需要層次的另一個原因是,當某項需要得到長久的滿足時,該需要的價值就會被低估。從來沒有經歷過長期饑餓的人易于低估饑餓的影響,認為食物并不重要。如果他們由某種更高層次的需要所支配,那這種需要似乎就是最為重要的。為了這種更高層次的需要,他們有可能,實際上確實也會認為自己缺乏更為基本的需要。我們可以預期,如果長期缺乏更為基本的需要,人們會傾向重新評估這兩種需要,這樣,更為優勢的需要確實會變成有意識的優勢需要,因為他會輕易放棄。因此,一個人寧愿放棄工作而不愿失去自尊,但忍受了六個月左右的饑餓后,即使以失去自尊為代價,他也愿意重新工作。
(6)對于需要層次明顯的顛倒,另外一部分的解釋是,我們所說的優勢需要層次是以有意識感覺到的需要或欲望為依據,而不是以行為為依據的。只觀察行為本身可能會給我們錯誤的印象。我們認為,當兩種需要都缺乏時,人們會滿足較基本的需要,但這并不一定意味著他會遵照自己的愿望行事。我們再次重申,除了需要和欲望外,人的行為還受其他許多因素決定。
(7)或許比上述例外情況更為重要的是那些涉及理想、崇高社會標準、崇高價值觀等其它類似需要。擁有崇高價值觀的人能夠成為烈士,他們為了某一具體的理想或價值觀而放棄一切。參照一個可以稱作‘通過早期的滿足增強對挫折的忍耐力’的基本概念(或假設),我們至少能部分地理解這些人的行為。基本需要一直尤其是在其成長初期都得到滿足的人,似乎會對目前或將來這些需要被阻礙產生了特別強的忍耐力,就是因為他們的基本滿足產生了堅強而健康的性格結構。他們是‘堅強的’人,能輕易地經受住各種非議或反對,能頂住公眾輿論逆流而上,能為堅持真理不惜作出巨大的個人犧牲。正是這樣的人能夠愛人并為人所愛,他與許多人都結下深厚友誼來抵御一切仇恨、反對或者迫害。
我陳述了基本需要的以上特征,但須指出這樣一個事實,即在所有對挫折忍受力的充分討論中,其中某些情況純屬習慣。例如,那些習慣了長期饑餓的人有可能部分地具有忍受食物缺乏的能力,這會有兩種傾向:一方面是習慣,另一方面是用過去的滿足來支撐目前對挫折的忍受力,以后的研究中還要解決這兩種傾向間的平衡問題。其間,我們可以假定它們兩者同時起作用,因為它們相互并不矛盾。似乎最重要的滿意發生在生命最初的兩年里。也就是說,早期得到安全保護而堅強的人,在未來無論遇到什么艱難險阻時,他仍能保持無慮和堅強的狀態。
相對滿足程度。迄今為止,我們在理論上的論述或許會給人以這樣一種印象,即這五類需要似乎是逐級形成的,相互間是全同或皆異的關系。我們曾經說過:“如果某種需要得到了滿足,就會產生另一種需要。”這種說法或許會給人以錯誤的印象,即某種需要必須得到百分之一百的滿足才會產生下一個需要。而事實上,對社會中的大多數普通人,他們的基本需要只有部分得到滿足,同時也有部分得不到滿足。對需要層次更為實際的說法可能是,按優勢需要等級上升,滿意程度逐漸遞減。為了更好地說明這個問題,我不妨隨意給出比率數字。例如,一個平常人在生理需要方面可能滿足了85%,安全需要方面滿足了70%,愛的需要方面滿足了50%,自尊的需要方面滿足了40%,而自我實現的需要方面只滿足了10%。
對于優勢需要得到滿足后產生新的需要這一概念,應當指出的是,新需要的產生并不是一個突然的、跳躍的現象,而是以緩慢的速度從無到有,逐漸產生的。例如,如果優勢需要A僅滿足了10%,那么可能根本不會產生需要B。但當需要A滿足了25%時,需要B會產生5%,當需要A滿足了75%時,需要B會產生90%......,如此等等。
需要的無意識特征。這些需要不必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然而,總的說來,在普通人身上,通常是無意識勝于有意識。從這一點上來看,沒有必要用大量證據來證明無意識動機的至關重要性。我們可以僅僅從推理就可以知道,無意識動機總體上要比有意識動機更為重要。我們所說的基本需要基本上都是無意識的,盡管它們可能在適當的技術條件下,在久經世故的人身上變得有意識。
各種需要在文化上的特殊性和一般性。我們對基本需要作這種分類時,嘗試考慮具體的欲望在不同的文化中所體現出的表面差異性背后的相對一致性。當然,在某一特定文化下,某人的有意識動機通常與處于另一社會中個人的有意識動機在內容上存在極大的差別。然而,人類學家的普遍經驗認為,即使在不同社會中,人們仍然有著很多的共性,遠比我們最初接觸時所想象的要多。而且我們對他們了解越多,就會發現他們之間的共性就越多。因此,我們認識到那種最顯著的差異只是表面的而非根本的,如發型、服裝款式和對食物的品味等方面的差異。我們對基本需要的分類,是為了部分地說明文化間表面差異背后的一致性。我們并不斷言這種分類是終極的或普遍適用于各種文化的。我們只是認為這種分類比各種文化中表面的有意識的愿望相對更具有根本性和普遍性,而且這種分類法似乎更接近于人類的普遍特征。基本需要比表面的愿望或行為更能體現人類的共性。
行為的多種動機。必須理解這些需要并不是某種行為的唯一或個別的決定因素。從任何看上去由生理驅動的行為中,例如,飲食或者男女性愛等類似行為,都可以找到這樣的例證。臨床心理學家早就發現,任何行為都可能是由多種因素決定的。換言之,很多行為都是由多種動機引起的。在動機決定因素的領域內,任何行為往往都是由幾種或全部的基本需要共同決定的,而不是僅僅由其中的一種需要來決定。由一種需要決定行為的更多屬于例外情況。吃飯可能部分是為了填飽肚子,部分是為改善與緩和其它方面的需要。人做愛并非單純是為性發泄,同時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陽剛,或者是滿足征服欲,感覺自己的強有力,或者是為贏得更為基礎的感情。通過分析某人的單一行為(如果從理論上,而不是從實踐上),有可能看出他對自己生理、安全、愛、自尊和自我實現等需要的表達。這與那種樸素的特質心理學形成鮮明的對比。在特質心理學中,用某種特質或動機來解釋某種行為,例如,把攻擊行為簡單地歸結為好斗的特質。
行為的多種決定因素。并非所有的行為都由基本需要所決定。我們甚至可以說并非所有的行為都是由動機引起的。除了動機外還有其它很多因素決定行為。[if !supportFootnotes][9][endif]例如,所謂的‘情境’決定因素就是一類重要的決定因素。至少在理論上可以說,行為可能完全由情境所決定,甚至由具體的孤立的外部刺激決定,如在觀念聯合或條件反射中就是這樣。對‘桌子’這一單詞,我的頭腦中立馬會浮現桌子的記憶表象,這一反應當然與我的基本需要無任何關系。
其次,我們需要再次注意‘與基本需要的接近程度’或‘動機水平’這一概念。有的行為動機強烈,有的行為動機微弱,而有的則根本不是由動機引起的(但所有的行為都是被決定的)。
另外一個重要觀點[if !supportFootnotes][10][endif]是表現行為與應對行為(功能性的努力,有目的地追求目標)兩者之間存在根本的區別。表現行為不是設法去做任何事,它只是個性的一種反映。一個愚笨的人做事也愚蠢,并不是他想這樣做,或者有動機去這樣做,而只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用低音而不是高音或中音說話也是同樣的道理。一個健康小孩的任意活動,一個幸福的人即便獨處時臉上也會露出笑容,一個健康人的輕快步伐,以及他挺立的姿態,這些都是關于表現性、非功能性的行為的例子。而且,一個人的所有行為方式通常都是表現性的,無論行為是不是由動機引起。
我們或許會問:所有的行為都是對性格結構的表現或反映嗎?回答是否定的。機械的、習慣性的、自動的或者傳統的行為可能是表現性的,也可能不是。大多的‘刺激-約束’行為同樣也是如此。最后必須強調的是,行為的表現性和目標導向性,這兩種類型不是相互排斥的,一般人的行為通常是兩者兼而有之。
目標作為動機理論的中心原理。可以看到,對需要進行分類的基本原理既不是刺激,也不是有動機的行為,而是行為的功能、效果、目的或目標。各領域已經充分證明這是所有動機理論中最適合的要點。[if !supportFootnotes][11][endif]
以動物和人類為中心。該理論以人類為出發點,而不是以任何較低級的、更簡單的動物為出發點。事實證明,在動物身上的很多發現只適用于動物,而不能應用于人類。沒有任何理由說明我們應該以動物為出發點去研究人類動機。‘偽簡單性’這一普通謬誤的背后的邏輯或非邏輯已被哲學家和邏輯學家,以及其它領域的科學家充分地展示。正如在學習數學之前我們不必學習地質學或心理學或者生物學,我們也不必在研究動物后再去研究人類。
我們也可以否決陳舊的、天真的行為主義,它認為用動物的標準來判斷人類是有必要的或至少更為‘科學’。這種信念所導致的后果之一是,由于我們不能要求一只白貓回答它行為的目的,所以只能將整個目的和目標的概念從動機心理學中全部擯棄。Tolman[18]從前對動物的研究證實這種擯棄是不必要的。
動機與心理病理學理論。如前所述,我們對日常生活中有意識的動機內容,應根據它與基本需要聯系的密切程度,來認識它的相對重要性或不重要性。對一冰激凌筒的渴望可能實際上是間接地表達渴望得到愛。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冰激凌筒的渴望就成為極重要的動機了。然而,如果冰激凌只是為了讓嘴涼快一下,或者是偶然的食欲反應,那這種欲望相對來說就無關緊要了。日常的有意識的欲望應該被看作是一種征兆,是更基本的需要的一種外在表現。如果我們按其表面價值來看待這些表面的欲望,我們就會陷入完全的混亂狀態而永遠找不到解決之道,因為我們可能只是在認真地對待征兆本身,而不是征兆背后的原因。
無關緊要的欲望被阻遏并不會產生任何心理病態結果,而至關重要的欲望受到阻遏則必然會產生這種結果。因此,所有的心理病理學理論必須建立在正確的動機理論的基礎上。沖突或挫折不一定會產生心理病態,只有當它們危及到或阻遏了基本需要或與基本需要相關的部分需要時,才會產生心理病態[10]。
已滿足的需要的作用。我們在前面多次指出,只有當更為優勢的需要得到滿足時,新的需要才會產生,因此,滿足在動機理論中具有重要作用。除此之外,需要一旦得到滿足,它就不再起積極的決定作用或組織作用。
這樣就意味著,例如,一個基本滿意的人不再有自尊、愛和安全等的需要。說他們還有這些需要只是從幾乎是形而上學的意義上來說的,如同一個酒足飯飽的人還有饑餓感,而填滿的杯子有空虛感一樣。如果我們只對那些真正驅動我們的東西感興趣,而不是那些已經、將要或者可能的驅動我們的東西,那么已經得到滿足的需要就不再是動力。從實用性的目的出發,它并不存在,已經消失了。強調這一觀點是因為在我所知的動機理論中,這一點要么被忽視了,要么有矛盾。[if !supportFootnotes][12][endif]完全健康、正常、幸運的人沒有性、饑餓、安全、愛、聲望、尊重的需要,除了在偶然的瞬間迅速地戰勝威脅。如果我們換個說法,我們斷言所有的人都有病理反射現象,例如Babinski現象,因為一旦他的神經系統受損,這些癥狀就會顯現。
考慮到這種大膽的設想,即一個人的任何基本需要被阻遏,他簡直就可以被看作病人。這就很類似于我們把一個缺少維生素或礦物質的人稱作“病人”一樣。誰又能說缺乏愛不如缺乏維生素重要呢?由于我們知道缺乏愛的致病結果,誰又能說我們在以不科學或不合理的方式調用價值問題方面比診斷并醫治糙皮病或壞血病的醫生更甚?如果允許我這樣用的話,那么我應該只會說,一個健康的人主要是由他全面開發和實現其潛質和能力的需要所驅動的。如果一個人迫切而長期地具有任何其它基本需要,那他簡直是一個不健康的人。如果他突然嚴重缺鹽或缺鈣,那他一定是生病了。[if !supportFootnotes][13][endif]
如果這種陳述看上去不尋常或荒謬,我可以向讀者保證,這只是在我們修正考察人類的更深層動機的方式中所出現的許多類似悖論中的一個罷了。當我們詢問某人對生活有什么要求時,我們就觸及到了問題的根本。
四、總結
(1)至少有5類目標我們可以稱之為基本需要。簡單地說,就是生理、安全、愛、尊重和自我實現的需要。另外,我們還有實現或保持這些基本需要賴以存在的各種條件的愿望所引發的動機,以及為某些智能更高的愿望所引發的動機。
(2)這些基本需要相互聯系,按優越性的等級排列。這就是說,最占優勢的目標將獨占全部意識,并趨向于自行組織機體內各種能量的運用。次優的需要則被減弱至最低限度,甚至被遺忘或被否定。但是,當某一需要得到相當好的滿足后,另一占優勢的(‘更高的’)需要會顯現,轉而支配有意識的生活并作為行為組織的中心,因為得到滿足的需要不再是活躍的動機因素。
因而人類是永遠不知足的動物。一般情況下,對這些欲望的滿足并不是完全相互排斥的,它們只是趨向于相互排斥。社會上一般人的各種欲望大多是部分地得到滿足和部分地沒得到滿足。我們從經驗中觀察到層級原則通常的表現形式是,層級越高則未得到滿足的百分比越高。有時也能看到與需要層次的一般順序相反的現象。我們還看到有的人在特定條件下可能會永遠失去高層次的需要。日常行為不僅具有一般的多重動機,而且還有動機之外的許多決定因素。
(3)如果人類的這些基本目標受到阻遏或可能受到阻遏,或者保護這些目標的防御物受到威脅,或者他們所依賴的基礎條件受到威脅,我們就認為是心理上的威脅。除了少數例外情況,所有的心理病態的根源都可以部分地追溯到這種心理威脅。如果我們愿意,事實上可以把基本需要受到阻遏的人稱作“病人”。
(4)正是這些基本的威脅引起了一般的緊急情況反應。
(5)受篇幅所限,本文未能涉及其他一些基本問題,包括:(a)任何權威的動機理論的價值問題;(b)食欲、欲望、需要及對機體“有益”的東西之間的關系;(c)基本需要及其在孩童早期被剝奪的病原學;(d)動機概念的重新定義,如驅動力、欲望、愿望、需要、目標;(e)我們的理論對快樂主義理論的蘊涵;(f)未完成的行動、成功和失敗,以及抱負水平的種類;(g)聯想、習慣及調節的作用;(h)與人際關系理論的聯系;(i)對心理療法的啟示;(j)對社會理論的啟示;(k)自私理論;(l)需要與文化類型間的關系;(m)需要層次論與Alport機能自主性之間的聯系。要使得動機理論確定下來的話,必須考慮這些問題以及其它相對次要的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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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Footnotes]
[endif]
*原文發表于Psychological?Review,1943,50: 370-396.? 本文由熊立翻譯,倪旭東校對。
[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隨著小孩長大,掌握了完全的知識,更為熟悉和發展良好的動機后,這些‘危險’不再危險且可控。從整個人生來說,教育所要達到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用知識來壓制外表的危險,例如,我了解打雷的相關知識后,我就不再怕它了。
[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 一塊測安全用的‘檢驗電池’,或許就像在小孩面前炸一個小鞭炮,展現一張胡子拉碴的臉;媽媽離開,把他放在高梯上,皮下注射,讓老鼠向他爬過去等等。我當然不是真的推薦使用此類‘檢測’,因為它們會使被測試的孩子受到很大傷害。但可以觀察孩子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面臨類似情形時的得分。但禁止將這類刺激加到小黑猩猩身上,這毫無道理。
3并不是所有的神經病患者都感到不安全。神經癥的核心致病原因可能是,一個日常的安全需要得到滿足的人在感情和尊重方面的需要沒有得到滿足。
[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具體請參見文獻(12)和(16,第5章)。
[if !supportFootnotes][5][endif]我們不知道該特定欲望是否普遍。在今天至關重要的問題是,“受奴役和支配的人是否必然不滿意和反叛?”從眾所周知的臨床資料我們可以設想,一個知道真正自由的人(不是為了報酬放棄安全保障,而是基于充分的安全保障)是不會輕易地放棄自由的。但我們不知道是否有的人是真的天生就是奴隸。下個十年發生的事一定能給出答案。關于這一問題的討論請參見文獻(5)。
[if !supportFootnotes][6][endif]可能在別的人看來,對聲譽和尊敬的欲望要次于對尊重和信心的欲望。從對小孩的觀察來看,確實是這樣,但臨床資料并不完全支持。
[if !supportFootnotes][7][endif]對尊重的延伸討論,以及各種研究的報告請參見文獻(11).
[if !supportFootnotes][8][endif]明顯的創意行為,如繪畫,如同其它行為一樣,有著多重決定因素,這可以從‘天生具備創意的’人身上看到,不管他是否滿意,是否幸福或饑餓。同樣,創意行為可能是補償性的、改善的或純經濟的。我的印象是(還未證實),僅僅通過觀察就可以將基本需要得到和未得到滿足的人的藝術和精神產品區分出來。在任何情況下,我們必須以動態方法將外顯的行為與它背后的動機或目的區分開來。
9我注意到許多心理學家和精神分析家如弗洛伊德等,他們將術語‘被驅動的’和‘被決定的’兩者混為一談,但我認為這樣不妥。為了澄清思想和精確實驗,有必要將兩者進行嚴格區分。
[if !supportFootnotes][10][endif]在下一篇文章中再作詳細討論。
[if !supportFootnotes][11][endif]推薦感興趣的讀者閱讀Murray的著作《人格探索》(15),書中對此有極為精彩的討論。
12 注意:要接受這一理論,有必要對弗洛伊德學說進行根本的修正。
[if !supportFootnotes][13][endif]如果要這樣使用‘生病的’一詞,我們必須全面了解人與社會的關系。我們的定義的明確含義是:(1)所謂的病人,是指基本需要未得到滿足的人;(2)這種基本需要未得到滿足只能是由個人以外的力量造成;那么(3)個人的病態最終可以追溯到社會的狀態。‘好的’或健康的社會于是可以被定義為通過滿足某人的基本需要使其產生最高目標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