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飛經常到這個竹林來,因為這里有水,有風,有花,有鳥。
一連考了三年,柳燕飛都沒有中。作為一個落地的秀才,雖飽讀詩書,卻不能為國效力,謀得功名,柳燕飛只覺得心中委屈。第三次趕考,本有機會,卻因為有人私下給考官大人賄賂,被頂替在他的前面。雖然只是聽說,但柳燕飛心中卻一股怨氣。
“唉嗨……罷了,罷了!”柳燕飛覺得大宋官場,如此污濁,不如自己一身清白來的自在,干脆歸隱做一隱世文人,反正家里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于是他來到了斷離山,也只是偶然,本打算一路漂泊,發現這里也不錯,就住了下來。
每日柳燕飛四處游逛,發現斷離山下有一竹林,中有古木混雜,西南有河流經過,翠柳枝拂河水,河邊百花爭艷。柳燕飛見的如此美景,甚是陶醉,每日戴露而至,與落霞同歸,吟詩作文,好不自在。
竹林野境深幽,柳燕飛未敢深入。
有傳聞:
斷離山,斷離山,斷離山中有鬼冤。
有鬼冤,有鬼冤,有鬼冤來找人難。
柳燕飛從不相信什么鬼神,但是如此僻靜的地方,難免有猛獸出沒。
一天,柳燕飛對落霞作詩,琢磨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想著自己是否也能作如此美文,此情此景,豈不比王勃當日?
詩人就是這樣,一旦沉醉無法自拔!柳燕飛竟忘了回去,落霞已經消失,還在琢磨究竟是
“斷離山間有鳥鳴,竹林花處對霞吟”
還是
“斷離山間有鳥鳴,竹林花處望霞吟”
更好!
正此時,聽聞竹林方向,傳來幽幽琴聲。柳燕飛是以為自己幻覺,遂停止吟唱仔細一聽,確實有琴聲。
只聽琴聲悠揚,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柳燕飛聽的陶醉,竟循聲而去,只感到此琴聲觸動心神,一會兒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一會兒又唉聲嘆氣,涕淚橫流!
正聽得入迷,琴聲戛然而止,他卻聽到一女子聲音:“公子,覺得琴聲如何?”
柳燕飛這才發現自己已入竹林,一環抱枯木下,一間草屋朦朧在現,屋前一白衣女子坐于石臺,雙手撫琴。
“琴聲感情復雜,有大喜大悲之意,想必姑娘經歷過?”柳燕飛隨即答到。
“公子果然才氣不凡,小女子佩服!”說著,只見那白衣女子緩緩起身,微微屈身行禮,柳燕飛還禮。
“敢問姑娘芳名?緣何一人在此居住?”柳燕飛滿臉疑惑。
“相逢何必曾相識,小女子本隨父親在此隱居多時,前些日子父親病重離世,只剩小女子一人,閑來無事晚間撫琴,以解心中之傷。”白衣女子彬彬有禮!
柳燕飛也是明白人,既然人家姑娘不愿相告,便不再強求。就與白衣女子論琴評詩,二人聊的甚是歡心,直到子時,柳燕飛方才回去。
第二日天剛明,柳燕飛便來到竹林河邊,竟找不到去草屋的路,只得作罷,繼續吟詩作文。因為他聽女子說是晚上撫琴,便等到天黑,果然又聽到了琴聲,循聲而去,又見白衣女子草屋前撫琴。
柳燕飛問道:“為何我白天找不到來此的路?姑娘白天不曾出竹林嗎?”
白衣女子答到:“此處比較隱秘,公子尋不到實屬正常。父親只有我一個孩子,做兒做女都是我,白天,小女子就是父親的兒子,為父親守墳,也不曾外出。”
柳燕飛也就明白了,心中為女子的孝心感動。仍是與女子論琴評詩,談到高興,白衣女子還會為柳燕飛彈上一曲,柳燕飛連連稱贊女子琴藝非凡。
柳燕飛也會為女子作詩而還,甚至有時配樂吟詩,柳燕飛詩興大發,自己對作出的詩也頗為滿意。
一連多日,柳燕飛都是等到晚上與女子相見,吟詩撫琴,想談甚歡,每天子時方才回去。
漸漸地,柳燕飛對女子心生愛慕,對女子多次表達自己的感情,甚至作情詩送給女子。
白衣女子,一直推脫,說自己還未守墳三年,期間是男子身份,不得嫁娶。柳燕飛說他愿意等著,女子還是一再推脫。
一日,柳燕飛見到白衣女子,她的琴聲悲切傷痛,柳燕飛深感痛楚,問女子為何。
女子答到:“公子你是好人,小女子深感情意,也對公子有情,奈何卻不能在一起,既如此,我便不再相瞞。小女子,本是山下斷離城里達老爺的女兒,半年前,出門游玩,不料被城主兒子,賴麻子盯上了,硬是要我嫁給他,我自是不愿,況且已經有心愛之人。誰知賴麻子竟利用城主的權力,強迫我父親,還找人害死了我的心愛之人,我父親不得不同意。娶親路上,我悲痛欲絕,想逃走,父親幫著我。誰知道,賴麻子竟然害死了我的父親,最后抓住了我,我拼死不從,最后賴麻子凌辱致死!”說著白衣女子竟掩面而泣。
柳燕飛聽了,竟有些發怵,白衣女子見狀隨即說道:“公子不必害怕,小女子雖為鬼魂,但并不害人。”柳燕飛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如果白衣女子要害他,那么多天早都動手了。
柳燕飛聽了白衣女子的事,不禁有些同情女子,就問有什么能夠幫她的,白衣女子說:“我死后,賴麻子將我扔在了竹林東南的山澗里,若公子真想幫我,就請將我埋葬,也好讓我安心離去。”柳燕飛答應了女子。
第二天柳燕飛就去竹林東南尋找,果然見到山澗水處有一女尸,看似多日,卻不曾腐爛,如同剛死去一樣。柳燕飛本就不怕鬼,又與女子有多日交情,就替女子埋葬了身體。
在他埋下最后一抔土準備立碑的時候,腦中竟突然飄過一個名字:達麗人。
于是碑上便寫上了:達氏麗人之墓。
當天晚上柳燕飛又去了竹林見到了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對柳燕飛連連道謝。柳燕飛還之以禮。
白衣女子對柳燕飛說:“小女子今日便要離開了,恐日后不能再相見,公子雖然落第,但是不必悲傷,那冒名頂替的人將不久人世,公子只管回去等待上榜即可!”
說完女子竟向上飄去,柳燕飛忙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公子已經知道,感謝公子讓我入土為安。愿公子入仕后懲惡揚善,造福百姓!”說完已不見蹤跡。
柳燕飛一陣嘆息,回到住處就收拾東西出山。不久時日,果然,中第的有一人死去,官府就讓柳燕飛上任。
柳燕飛上任后,再次來到竹林外,依然找不到去草屋的路,在竹林外,對著落霞低吟:
“斷離山中冤念散,對霞仕人獨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