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為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海薇閣單月征文」第一期
《一個人的村莊》,是我一個人的百年孤獨,也是大地上的睡著和醒來。它是一個人的孤獨夢想,也是四季中的花開花落。
? ? ? ? ——《樹葉與塵土之間》
我是在什么時候打開這本書的?
是某個晨光熹微的清晨?還是暮色蒼茫的黃昏?
我完全記不起來了。只知道當打開這本書時,我一下子被吸引、如同進入幻境般沉了進去,走進了一個童年的世界,青年的世界,鄉村的世界,這個世界熟悉又陌生,以致讓我忘記了時空,忘記了歲月,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或更確切的說是書中的世界。
還有,我把身邊的瑣事全忘了,玩弄起一片云的事兒,一朵花的事兒,一顆草的事兒,一只螞蟻的事兒……
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這本《一個人的村莊》從《狗這一輩子》說起,我翻開時就想:狗的一輩子,會是什么逆襲的故事呢??
且聽劉亮程這老哥怎么道來:
“一條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太厲害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善解人意了均不行。總之,稍一馬虎,便會被人剝了皮燉了肉。狗本是看家守院的,更多時候,卻連自己都看守不住。”
這是在寫的狗嗎?我忍不住笑了。守不住自己的豈止是狗,人不是同樣如此嗎?
透過自然萬物的視角看人性,是這本書的一大特色。除了狗,還有驢呢!
“有一次我小解,看見驢正用一只眼瞅我襠里的東西,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藐視和嘲笑。……和驢一比,我卻徹底自卑了。我們的東西小得可憐,根本拿不出來。身旁一頭驢就把我比翻了。瞧它活得多灑脫,一絲不掛……放蕩卻不下流。”
這樣的文字,是不是又有趣又深刻?
這樣的文字,出自一個閑人之手。這個閑人,身強力壯,常常扛著一把鐵鍬,像個無事的人,在村外的野地上閑轉。
這個閑人,到別人家去,從不推門,等風把門刮開,進去之后,再等風把門關上。
這個閑人,是個毫無目的的人,永遠不會為某一件事去忙碌。看哪兒不順眼了,就挖兩鏟。草胡亂的長著,他也胡亂地活著,找不到一件有意義的、值得大干的事兒。
閑人覺得天地之間最大的事兒,不是誰家的糧食收成好,而是太陽要落山了。
這個閑人,在新疆烏魯木齊黃沙梁的這個小地方,在村莊的自家破舊院子里,找到了歸屬感。
這個閑人,就是劉亮程。沒有農村生活體驗者,寫不出這樣的文字。同樣,沒有“閑”這樣的一種狀態,也寫不出這樣的文字。
閑者在以少年乃至青年的視角,凝視著這個村莊,凝視著里面的一草一木每一個生命,樹上鳥、檐下燕子、冬夜悄然來訪的野兔……在自然界的生命中,閑者在觀望著這個世界,對生命產生了諸多的思考,同時地也漸漸的找回自己。
閑者的生命狀態和辭官后的陶淵明有點類似,都在田園生活中尋到了自我,他們的靈魂和外界的喧囂產生了距離,這種距離讓他們具有了一雙透明的清澈的眼睛,像新出生的嬰兒,以一種新奇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
比如在《與蟲共眠》中,作者寫道:
有些蟲朝生暮死,有些僅有幾個月或幾天的短暫生命,幾乎來不及干什么便匆匆離去。沒時間蓋房子,創造文化和藝術。沒時間為自己和別人去著想。生命簡潔到只剩下快樂,我們這些聰明的大生命卻在漫長歲月中尋找痛苦和煩惱。一個聽煩市囂的人,躺在田野里聽聽蟲鳴該是多么幸福,大地的音樂永不休止,而又誰知道這些永恒之音中的每個音符是多么倉促和短暫。
一年一年的聽著蟲鳴,作者是孤寂的,但是孤寂中感受到了小蟲子的永恒。
劉亮程和陶淵明有一點不一樣的是,陶淵明看到的景物似乎加了一層濾鏡,處處是詩意,處處是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劉亮程筆下的農村,有美,也有荒涼與心酸。
像作者在《寒風吹徹》中寫:
經過許多個冬天之后,我才漸漸明白自己再躲不過雪,無論我蜷縮在屋子里還是遠在冬天的另一個地方,紛紛揚揚的雪都會落在我正經歷的一段歲月里,當一個人的歲月像荒野一樣敞開時,他便再無法照管好自己。
那個冬天,一個14歲的少年,趕著牛車去沙漠里拉柴火。寒風刺骨,少年的腿凍僵了,失去了感覺。后來隔了多少年,也暖不回去了。
所以,作者寫道:
在我周圍,肯定有個別人不能像我一樣度過冬天。他們被留住了。冬天總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個人,先是一條腿、一塊骨頭、一副表情、一種心境……而后整個人生。
雖然在寒冷中也有溫暖,比如說對春天的盼望,比如說親人之間的溫情,戀人的一句話、一個笑、一個感人的舉動。然而,這個村莊,它的底色是冷的——不是江南的“煙柳畫橋,參差十萬人家”,它是一個普通的西北農村寫照,這個村莊被扔在大地的邊緣角落,沒有顏色,沒有春夏秋冬,沒有繁榮,只有荒僻與孤獨。
作者劉亮程也說過,他希望自己的文字是一場一場的夢,一陣一陣的風,一片一片的月光。然而,文字需要承載大地上的苦難和沉重,讓人們抬起頭來,朝著云端仰望。
他是村里最閑的人,卻也是村里最忙的人,只是關注點不同,他寫狗寫貓寫馬寫螞蟻搬家,寫人寫物寫夢寫人生。
這大概就是文字的力量吧。
真的建議大家去讀一讀這本書,像作者所言: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人,或一些地方,有意無意地,給你在保留過去,在補充你的遺忘,讓你不至于把這個世界忘得太快,讓你不至于一回頭,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