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歲那年,朝氣蓬勃,一場場地球賽,就像戰(zhàn)場上的士兵,沖鋒陷陣,奮力搏殺。奔跑,躲閃,扣籃,一個趔趄,跌坐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我被送到了縣醫(yī)院骨科門診部,診斷書上寫著,腳骨骨折,住院手術。
骨科住院部在門診大樓的西南,繞過一片平房,幾十米的路,兩個朋友架著我走了十幾分鐘。進了住院部,我被安排在拐角的36號床。36床的護士,高挑的身材,人格外精神,從胸牌上看姓李,我們都親切的叫她李護士。
李護士說話柔聲細語,帶著嚴厲,”36床打針”。她說著,用砂輪切開幾個藥瓶,用注射器吸滿了一針管黃色的藥水,用手指彈了彈,排凈空氣。我問:”打哪里?”打腚。”我看著那么長,寒光閃閃的針頭,緊張的屁股上的肌肉不自主的痙攣,她用手拍著隆起的肌肉說:”這么大的大男人,沒出息,心情放松,不疼。”接連著拍了幾下,針扎了下去,又用手指輕輕撓動,針在不知不覺中打完了。
她又看了我腫得發(fā)亮的腳踝,輕聲的埋怨我朋友的粗心,埋怨著不該架著我走這么遠的路。
我心里感激著,感激著她對病人地愛護與關懷。我由衷地說了聲謝謝!她笑了,笑得像盛開的菊花一樣美。
打了三天消炎針,腫脹的腳踝漸漸消退了,醫(yī)生告訴我,準備手術。看著同一病房的病人,有地吊著胳膊,有地吊著腿,打著石膏躺在床上,用著寒光閃閃冰冷的器械。我心里陣陣發(fā)怵,不知道會給我用什么樣的”刑具”,更不知道會不會傷殘。正在胡思亂想,李護士像圣潔的天使,邁著輕盈的腳步,來到了我跟前,她似乎看到我的驚惶,她拉過我的手用力攥緊,我看到她的眼睛露出了憂郁慈祥的目光。我忽然感覺我有了戰(zhàn)勝病痛得勇氣,安撫了我一顆憔悴的心。
進入手術室的那一刻,她再一次攥緊了我的手。
打好石膏,我被推回病房,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下來,李護士來到我跟前輕聲地問:”怎么樣不疼了吧”?她又小聲責備我:”打球只是娛樂,今后不要這么認真,還拿出拼命三郎的精神來了”。又說:”今后注意,半年不能做激烈地運動,更不能打球”。我聽著認真地點點頭,她的話像一股清澈的泉水,汩汩流進了我荒蕪的心田。
她又用修長的手捏著我的腳趾頭問:”麻不麻,動下腳趾頭”,她看了后,笑著說:”很好,一個星期就能下床活動了”。
我終于熬到了一個禮拜,踮著腳尖在床前移動,李護士正在給鄰床的測量血壓,出于好奇,我問:”這血壓計是怎么讀數(shù)的,她柔聲的說:”不是讀,是聽”。她說著摘下聽診器戴在我的耳朵上,然后握著橡皮球,水銀球跳動著上升,她說:”聽到咚咚的聲音,同時讀取數(shù)字,就是血壓值了”。接著又向我說了一些關于血壓的一些知識。
我內心感激著,她的友善,親切和對病人的愛。
住院部不斷地住進新的病人,充滿著恐怖與血腥,李護士每天穿梭其間,像圣潔的天使,醫(yī)治著我們受傷的肉體,撫慰我們生命的靈魂。
我出院那天,特意向李護士道別,她坐在辦公桌前,抬頭看著我,眼里閃著溫柔的光,筆在手指間夾著,她又特意囑咐我,回家要注意的事項。我走了兩步,又回來虔誠的向她深深地鞠躬致謝。
我走出醫(yī)院的大門,風輕,鳥鳴,湛藍的天空,白云悠悠。我的心里忽又生出莫名地失落來。
多少年后,每次在球場上瘋跑,投球。耳邊又會響起她溫柔的聲音。她那清麗姣好的面容,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際,使我難以忘懷。我知道我陷入了一種,永遠的,不可能抵達的,感情驛站。這人間真情,一直是我從平凡走向不平凡的勇氣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