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小城市,1997年的10月10日,我的母親在縣城醫院拼死拼活剖腹產下了我。我是早產,明面上的理由是胎兒缺氧,實際上因為我母親的預產期是周六周日,縣城醫生想要雙休,干脆提前剖出來,同時也能掙更多的錢。我奶奶不明就里給醫生包了個大紅包,因為醫生解救了她的大胖孫子(大誤)。
當醫生將我抱出產房的時候全家人是蒙的,掀開我的遮羞布來看了又看確定是一個女兒,怎么會是一個女兒。都說酸兒辣女,圓肚子女兒尖肚子兒子,明明懷著的時候只好酸又是尖肚子,從不愛一些小女兒玩意。怎么會是一個女兒。奶奶對著產房啐了一句不會生兒子的女人,父親的臉上也滿是失落與冷淡。父親母親都是國有企業的工人,計劃生育的年代,生二胎面臨的是下崗,我是個女兒,對于農村出生的父親來說,他這一只算是絕后。
我的爺爺在我出生前就給取了名兒,只取了個男兒名,充滿男子氣概。我們家是有族譜的,確切的來說還有族長和祖廟宗祠。不知祖上哪位閑地發慌的祖宗給我們歷代歷輩均排了字號。我的名兒便只有一個字兒可以自己決定,好在族中規矩女子不得上族譜,然我父親注定只得我一個,此前也從未考慮過我是個女兒身,便已在譜中登記在冊,不得修改。爺爺本給我取名為誠,讓我謹言城實,我兩個表哥各為友誼,原是要湊個友誼誠信。然我父親是個心高氣盛之人,偏說誠=沉,日薄西山命運多舛,不如改為旭,正應我九九重陽的生辰,又和了他旭日東升的野望。然我恐怕,如性別一般令人失望,正是個命途多舛的命格,傍晚出生的太陽,偏想做那朝陽不知可悲還是可笑。
我的出生,帶給母親的大概是部悲劇。奶奶見我是個女兒身,便萬分嫌棄,不愿在醫院多待一時半會兒,哪怕只需要出門10分鐘即可到醫院。南方的十月,甚是燥熱,但剖腹產婦是不能見風,也不能著衣的。九十年代的縣城醫院并無空調這種稀罕物,為了遮羞我母親只好蓋著棉被,然多次催動父親也未給她換穿輕薄的夏被,就是一床冬被。直到外婆從臨市奔來,母親才算真真有人照顧,換上了薄被,但身體已被捂出熱病,此后患上了多年的慢性鼻炎。也許父親覺得,一個腹上有剖腹刀疤,又被孩子套牢的女人,已經沒有了用心呵護的價值,剩下的都是奴役的使命。對于一個家里有懷孕的妻子,一下班只想著留戀牌桌的男人,還有什么好指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