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經滿28歲，10年前，我已經大二，每每過完年坐30多個小時火車從老家回北京的校園時，都感慨與西安的距離。
如果不是為了能在假期見到他，我懶得這么折騰自己。
沒錯，他就是我深愛多年的前男友。
每當假期來臨時，急迫回家的心情全部來自于他。
我可以誰都不見，但他不可以。
我想，他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吧。
不然不會一回家，他也急忙忙和我聯系。
不然不會一回家，他就約同學出來聚會，同學里必然有我。
不然不會一回家，都打趣他有沒有女朋友時，他都會著急否認。
不然……
每當在開學季，我總是想起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一起踏過的馬路，去過的公園，走過的小巷子，吃過的小餐館，看過的新年煙花，聊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題，甚至是一起不約而同的沉默。
記憶就如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似乎忘記從哪來，似乎也忘記即將向哪去。
而我們，的確真真切切談過戀愛。
2
真正跨越距離，走到一起，還得感謝我的一時沖動。
用了一天時間決定逃離北京，用了三天時間站在了西安的土地上，住進狹小的房間。
我通知他:哥，我來西安了。
明顯能感覺到，他意外的同時，充滿驚喜。
他約同學請我吃飯，而我蹲在門外打了近一個世紀的電話。
這個電話讓我決定留在西安。
他是聰明的，不多問，知道一向聰明的我會自己做決定。
在一次熱鬧的聚會后，城市的夜晚繼續照亮我們的沉默
他送我回到房子，他坐在床邊，看著我轉來轉去掃地，突然說：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驚呆了，沉默的空氣在我們之間嘎然靜止。
3
我等他的表白等了足足8年。
2007年，我選擇去北京念大學。
他選擇復讀。
大一寒假，掙扎很久還是決定回家過2008年的春節。
如果不是為了見他，我是不回來的，鬼知道我為了逃離這個地方付出多少。
例行聚會結束后，我們一起壓馬路，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我在學校的生活。
和他講了課程安排，日常活動，也講了打零工遇見的形形色色的人。
最后我們倆走到一棵樹下，坐在椅子上。
那天，我刻意喝了兩杯啤酒。頭暈暈的我，連路燈在我眼里都耀眼的星星。
背靠著背時，我突然有了莫大的勇氣，轉頭對他說:
哥，我喜歡你，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嗎？
4
當聽見了他的表白，我驚呆之后滿心歡喜。
想也沒想，握著他的手說，好，我答應你。
我比他早畢業一年，自己有點點積蓄，我開始新的生活。
在西安，他帶我去他的母校，去見他的同學，照樣少不了和我們共同的同學聚會。
認識我們倆的所有同學都覺得，你們倆終于在一起了。
就這樣，幸福地在一起了。
很快，我們各自告知家長彼此的存在。
他媽媽很開心，給他零花錢，讓給我買新衣服。
他開始不停出去面試，為了我們的未來摩拳擦掌。
而我，也打算在西安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找合適的工作。
5
2018.2.5，他結婚了。
新娘不是我。
婚禮，他沒有邀請我。
不打算邀請我嗎？
看到你傷感。
可是結婚是你的大事，沒了我，也是遺憾啊。
看到才是遺憾......美好的應該記在心里，留住紀念。
一下子像回到了原點，有些你要的，我給不了，有人給，是好事。
那都無所謂，只是到了結婚的年紀。
哥，希望你過得好，無論你和誰在一起，我都希望你幸福，我給不了的，她能給，我也很感謝她，好好珍惜。
他同樣回的簡潔:嗯，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過得幸福，差不多就結了吧。
在最后，我對他說:
聽見你結婚的消息，真心替你高興，終于有一個人下定決心陪伴你，給你幸福，去做我未做到的事，我真的感激她。同時，我也深深松了一口氣，你結婚了，我心中的一切可以放下了。在這一刻，我難過，難過的不是我們沒有走到一起，對于這點，我們都知道，我們倆已經不合適了。難過的是，我發現自己不愛你了，對，不愛你了。
他說，婚禮你就不要來了，你來了，我看見你，會遺憾，會難過。
6
我有過一瞬間后悔離開他。
后悔的時候，是得知他再次去犯錯的時候。
我一直以為，我的離開會讓他幡然醒悟，讓他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再擁有。
分手時，他在樓下站了整兩夜，我都未開門，我聽見喝醉的他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名字。
我假裝睡著了。
他不知，他站了多久，我陪他了多久。
這么多年，能陪他的時候，我都會一直陪著的。
我怎么忍心讓他一個人。
幼稚的我，以為分手會讓他知道自己錯了，會讓他珍惜生活。
后來，他媽媽告訴我，他很久都不怎么說話，突然說也是提起我。
我們也差點復合。
在我認為對他的懲罰差不多了時，我和他說和好吧？
他說，我還想自己一個人再呆呆。
過了兩個月，他當著同學的面，在商場的餐廳里，突然抓著我的手說，和好吧！
我卻縮回了手。
7
2004年，我回到了城里讀高中。
從初中一起到了同一所高中的同學很少，突然換了一個環境，我既期待，又不知所措。
他不是我的同桌，我卻一抬頭就能看見他。
他的家就離我讀的初中不遠，按道理，他也應該是我的初中同學。
可他的父母為了讓他有更好的學習環境，初中就讓他來城里讀。
即使只是這樣，我們之間也多出很多話題，他的鄉鄰基本都是我的同學。
與我同一所高中一個班級的還有另外一個初中好友。
很快，我們就有了小團體。
初來乍到的我，即使家里正發生著巨大的變故，可我也慢慢有了屬于自己的開心。
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去打乒乓球，一起寫作業。
就這樣，高中同了三年班。
這三年發生了很多事，留在腦海里的畫面，像年幼時匆匆看過的影片，這一幕與那一幕，像是交接著，又似乎斷點了。
這三年，我從最初的一個開朗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不愿多語的女生。
沉浸在小說里，讀了一本又一本。
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去遠方，逃離當時的一切。
逃學，抽煙，讀小說，寫小說，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我。
而他，依舊對我笑，對我溫和，依舊在我解不出月考的數學題時，寫著答案的紙條準時傳到我的手上。
我不和別的孩子玩，那些幼稚單薄的靈魂，在我的眼中，我已不屑。
唯獨，簡單似水，溫暖如陽的他，是我唯一信任，唯一接受的光。
在這三年，我有過不止一萬次對他表白的念頭。
寫不完作業被罰站的晨讀，逃課躲在新華書店的下午，陪他一起回到出租房寫作業的傍晚，等他放學一起吃飯的間隙，甚至是他晚上送我回家走在香樟樹下的瞬間。
那些靜止的，又不適宜的時刻，我都想對他表白。
可我都忍住了。
我無法忽視課桌里滿滿的小說，個位數的數學考卷，語文老師眼中對我的討厭，甚至是自己對自己的一種說不出口的放棄感。
所以，我對他，一直沉默。
直到我大一，他復讀的那個春節夜晚。
他足足有半分鐘沒有說話，似乎被我嚇到了。
最后，還是聽見了他的聲音:我現在想安心復習，畢竟我已經復讀，得用功呢。
赤裸裸地拒絕了我。
我借著兩杯啤酒的勁，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有道理，好好復習，加油啊！
空氣隨著話語的落定瞬間凝固了，他不說，我不語，不知在樹下坐了多久，似乎一瞬，似乎一生，連寒冷的感覺也忘記了。
后來多次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從來什么都不怕的我，在那一刻有點怵，如果不是喝了兩杯啤酒，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開口的吧。
可還是開口了，一句喜歡你，像說盡了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的心事。
甚至都沒想過他會接受還是拒絕。
也就是那一刻起，我和他之間，是不是就有了點點感情，雖然他拒絕了我，可理由并不是不喜歡，而是他要忙功課。
那么，是不是會有一天，不用再忙功課時，我就可以成為他的女朋友？
所以，在他對我表白讓我做他的女朋友時，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毫不猶豫地說，好呀！
8
從我的生日寫到他的生日。
本來想在他結婚那天，開自己的公號，可我沒有做。
也本來想在自己生日那天，開公號，我也沒有開。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我們之間已經認識足足14年，剛好是我生命的一半。
也許，是不想新事物再和你有聯系了。
今天15號，是你的生日，我卻連一句生日快樂都不能和你說。
在我生日那天，你是否有片刻想起我。
我們一起走過十多個春夏秋冬，那時的我們也許離得遠，還不能像現在這樣方便視頻，可我們都明白心里有彼此。
可現在呢？
工具方便了，我們卻真的分開了，真的遠了。
寫著寫著，竟然不知道再說什么，我想起我們每次吵架的樣子，也想起你光著上身在廚房炒菜的樣子。
我們是那么真切愛過，毫無保留。
就像現在淚流滿面的我，毫不掩飾。
如果非要讓我對你說一句話，絕對不是我愛你，也不是你要幸福，更不是對不起。
而是:我不后悔。
在我最無助，最混沌的歲月，是你給了我光和熱，是你陪我度過幾千個不知是黑還是白的日夜。雖然我們有過傷害，甚至怨恨，可我從來都不后悔認識你，愛上你，和你在一起。唯一后悔的是，也許是我的愛還不夠，讓我們倆走到分手。我現在仍這么努力，是想讓你自豪，無論以后我是你生活中的何種角色，當你想起我，聽別人偶爾提起我，或者你對你的孩子聊起過去的故事時，你都可以說:她是我愛過的最棒的女孩子。
我會一直記得，我親口對你的承諾:無論以后我在哪，只要你需要我的幫助，我都會傾盡全力。
關于我愛你這件事，從來無需多言，無論時間和空間如何變幻，它就如空氣，我賴以存活。
這才是我最想對你說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