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文文還在那撓頭：壯壯，你說的都是啥啊？我不明白。

大勝這時向前一步，喊道：壯壯，原來你喜歡劉曉曉啊。有眼光，我看他長得挺好看的。但這事跟劉曉曉沒關系，和蚊子也沒關系。完全是我的失誤造成的誤會啊。純粹誤會啊。

趙壯壯二聲的啊了一下說：這是什么意思？

大勝說：是這樣，蚊子喜歡一個女生，想讓我幫忙送情書，放她課桌里。但是我沒記清她的課桌在哪。第二天一上課我就知道放錯了位置。我放的靠前了一排，我應該放在劉曉曉后面那個課桌里的。

趙壯壯想了想說：劉曉曉后面……是二丫。疑惑的問：夏文文，你喜歡二丫？朋朋在文文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文文說，啊，對，我喜歡二丫。

趙壯壯還是有些懷疑：你真的喜歡那么胖的女孩子？就算她臉上還有顆那么大的痣？

文文咽了口口水說：對啊，我喜歡胖的，摸起來軟軟的，好玩。痣嘛，就是志氣，我早晚要成為有志青年的。

趙壯壯又問，那你娶她的時候怎么辦啊？你又抱不動，也背不動的。

文文說：我可以讓她抱著我，背著我啊。

趙壯壯點頭說，也對。又在想，但想不出什么證據了。我問大勝，那情書上沒有劉曉曉的名字吧？大勝說沒有，俊艷給我的紙上沒有我的名字，朋朋給靜靜的上面也沒有靜靜的名字。怎么？格式錯了？語文老師講過嗎？我說，你的錯誤格式救了我們，謝謝你上課老睡覺。

趙壯壯說：看來是我錯怪你了。他旁邊的黑龍大叫著：X，這X事也叫老子來。大手一揮，走了。趙壯壯只好跟著往回走。走幾步又回過頭喊，文文，明天我們還是好朋友。

朋朋小聲說，滾你媽的。我問，他怎么跟黑龍在一塊？朋朋說，都姓趙啊你忘了么，一個姓的關系能不好么。大勝說，還記得那天教室里的的煙霧彈嗎？趙壯壯當時沒在教室。我大驚：是他和黑龍一塊兒扔的煙霧彈！

朋朋說，很有可能，你想想看，教室前排扔了一個，后排扔了一個，中間卻扔了好幾個。那分明就是沖著蚊子扔的。校長開除黑龍時，我和大勝就在懷疑這小子了。當時班主任都找不到他。

大勝說，他媽的，還扔到俊艷頭上一個。這是個狠角色，舍得下毒手。蚊子你是他同桌，要防著點他。

文文說，要不要告訴校長？我說，還是不用了吧。他也沒打咱，告了反而可能被打。只是有些便宜他了，就這德行還想追劉曉曉。

提到劉曉曉。文文突然急了：你們都背著我干了些什么？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防著點他？我看還是先防著點你們吧。

我們急忙說：這不是為你好嘛，想幫你追劉曉曉。文文說，我根本不想追她，是你們非要我說一個女生名字的。我真的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多，我真的只想學習啊。我媽媽說只有用功讀書，考上好大學才能過上什么都不用擔心的生活啊。

那一刻我們明白了。我們三個自以為聰明的蠢蛋，確實有點過分了。我們雖然是文文的好朋友，但我們沒有權利去替他挑選和追求女朋友。更不能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就把他推下火坑了，這是天底下最大的傻。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靜靜小聲的說，我想回家。我們四個回過神來，還有兩個女生呢。我趕緊看瑩瑩，剛才握著她的手黏糊糊的。我說瑩瑩，我送你回家吧，她說好。朋朋也表示要送靜靜。大勝說，這樣吧，你們各送各的。我和蚊子在W村村頭等你們，我們再一塊兒回去。

就這么說定了，六人各自散去。我把瑩瑩送到她家門口，我說，原來你家在這兒啊，寒假的時候，我騎著車路過這里。瑩瑩說，這是我姥姥家。我說，那暑假里我能找你玩嗎？瑩瑩說，放假了我就回我們家了。我有些失望，想了想，趁著四下無人，我問她，你那次寫的雨下永相伴是什么意思啊？她愣了愣，然后笑著說，你猜。

那是我記憶里最深刻的一次笑。瑩瑩的笑。回想起來，她笑的時候并不多，但這一次她的笑足以溫暖所有過去她不笑的時光。皎潔的半張臉掛在天上，我看見我們的影子挨在一起。她把手指豎在頭上，她的影子變成了兔子，我也把手放在頭上，變成了兩只兔子依偎在一起。這兩只兔子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小塊陰影，它的面積卻大到無窮盡。

我想把它保存下來。如果我有照相機，我要把它照下來，可惜我沒有。我又想，如果我會畫畫，我一定要把它畫下來，可惜我一直沒學會畫畫。后來我想，如果我會寫小說，也可以把彼時彼景永遠的保存下來。后來有人看了我寫的小說，他們笑我是個三流小說家。

隨即夏天來臨，酷熱又無聊。大勝可以時不時的跑去找王俊艷，帶著我們也去過幾次，但后來我們覺得不能再這樣厚臉皮的免費玩臺球了。我、文文和朋朋窩在家里。我們拿出撲克牌，學習一種全新的游戲，叫斗地主。而電視里居然還在斷斷續續的播著《白娘子傳奇》，文文說關了電視吧，怪費電的，我跟你們講后來發生了什么。但還是沒意思，朋朋突然說，想有意思還不簡單，我有個注意。

朋朋的意思是要報仇，報之前趙壯壯的仇，文文大叫，你想打架？朋朋擺擺手：我們要羞辱他，嘿嘿。然后他回家拿來了幾盒粉筆，于是我們仨決定用朋朋在辦公室偷來的粉筆去W村寫趙壯壯的壞話。毫無疑問，這個計劃大膽冒險又刺激。文文說，但是每天都有人家村的孩子在街上玩啊，這不找揍么。

朋朋說，我們晚上去。我說，晚上能有多長時間，回家的晚了，照樣被揍。

朋朋說，每天一個鐘頭就行，我們還有半個暑假呢。然后我們又在寫什么樣的壞話上有了分歧。文文說，就寫“趙壯壯是小狗”吧，簡單明了。朋朋說，我們反正有的是粉筆，這樣，我們寫“趙壯壯是傻X，是狗X的，是豬X的。”我說，這也太長了吧，為什么要這樣寫？朋朋說，這是排比句，罵起人來有氣勢啊。他自己又念了一遍說，怎么樣，有氣勢吧。

就這樣，在夜幕的掩飾下，我們三個花了半個暑假的時間，每天一小時，小心翼翼的去W村，寫這樣有氣勢的壞話。開學時，這樣的粉筆字幾乎覆蓋了整個W村所有的房前屋后、墻上門邊。

開學第一天，趙壯壯就不對勁，明顯很憤怒，他左看右看來回掃視。我們四個在一邊偷偷的笑。但是好景不長，幾天后，他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情報，說看到我們三個在夜里寫東西了。于是一夜之間，那些壞話變成了文文的壞話。文文氣急敗壞：我說不寫吧，你們非要寫，這下好了，你們沒事，W村墻上都是罵我的壞話。

大勝說，趙壯壯很聰明啊，他沒有重新寫文文的壞話，而是在你們的排比句中，劃掉趙壯壯三個字，換成了夏文文。這太他媽省事了。可憐的文文、我、朋朋全都傻眼了。沒想到會被發現，更沒想到他會這樣偷換主語。最后實在沒轍，我安慰文文：你看，你是我們村的人，在W村，除了同學誰認識你啊，就算他寫滿了夏文文，又有什么關系呢，你又不住這，沒人知道你，反而是他白費功夫啊。

文文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們花了半個暑假啊，我們更費工夫，還費粉筆呢。大家都嘆氣。我心想，這才是我們干過最無聊的事啊，比看電視還無聊，如果暑假再來一次，我情愿去看《白娘子傳奇》，還不會討厭那么長的廣告，我也許還能從那些廣告里學到幾個修辭手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