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記憶與勛章
我們來到記憶倉庫的時候，發現這兒像個大飛機棚似的，里面空空蕩蕩！
“怎么回事？她的記憶被偷走了嗎？”我不解地問朱爺爺。
“哦，不，她的記憶工廠還沒開工呢~”
“記憶工廠？”
“就在倉庫后面，有一個工廠，專門制造記憶的。”
“能進去看看嗎？”
“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那兒。所以我懇請大家，走進去的時候千萬小心，別碰觸了什么機關，會有災難的！”
“記憶會形成災難嗎？”
“當然會啊~尤其是痛苦的記憶，每次重復都會折磨人，像新的一樣?！?/p>
“真奇怪，我以為時間能治愈一切?！?/p>
“不會的，時間不能治愈什么，只有遺忘能治愈。或者是和解，能治愈?！?/p>
“如果不能遺忘又不能和解，那痛苦記憶就永遠鮮明如昨了？”
“是的。所以聰明的成年人會使用這兩種方法讓自己得到療愈。小孩還沒能發展出這樣的能力，只能靠本能，或者說，靠運氣。”
打開車間的大門，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嘆為觀止：無數個大小不一的齒輪在相互咬合、傳送、運轉……把空間完全塞滿了的，是這些機關！但是我們一點兒也看不出是什么被加工了，產出的又是什么，并且，沒有原料庫。
“記憶就是這樣，不需要原料庫，只需要編碼。人腦的記憶不是來自儲存，而是來自編碼，每一次記憶被激活都是重新運轉，重新被構建出來，所以可以說是無中生有?！敝鞝敔斀忉尩?。“即使是記憶倉庫，也有個庫存期，需要常常清理的，其實不需要多大空間。”
“天啊，難道我記憶中的村莊，也是無中生有嗎？”波比驚呼。
“還有我的小鎮！”我說，“小鎮也是實際存在的?。 ?/p>
“注意，我可沒說你們腦子之外的東西不存在，可是記憶，作為沒有實體的存在，確實是只有編碼存在的。人工智能剛開始發展的時候，人們也以為儲存是王道，后來才發現，記憶的提取并不靠儲存，記憶是重新構建的，瞬間生滅的，這間接幫助我們反觀了自己的腦空間，認識到記憶的秘密。”
“那我們來這兒需要做些什么？”
“朱小悅的記憶提取功能在某些方面非常發達，例如，圖像記憶，但對抽象語言的記憶提取等于零。所以我們要修復抽象語言記憶部分的編碼——也就是那些齒輪中的某一個轉運方式?！?/p>
說話間，傳送帶上運來了一個記憶產品：是冰淇淋！——這是夏天的記憶，對小孩來說略等于“幸?！薄?/p>
“這個記憶產品是由于朱小悅此刻想要吃個冰淇淋而出現的，它在記憶倉庫里待上一頓飯的功夫就會消失?！敝鞝敔敽臀覀円黄鹉克椭洃洰a品走到倉庫里面去。
我們要修補的機關，卻藏在無數齒輪的中央，需要小心翼翼地爬到軸承另一端去。
“貓貨郎，你個子小，不至于踩壞了機關，你去吧?！敝鞝敔旤c兵了。
我頓時覺得自己手上有了主宰一個人的全部世界的“權力”，戰戰兢兢起來。
一個人的記憶是如何構建的，相當于一個人的世界模型啊。真是要千萬小心。我像耍雜技一樣從一個齒輪跳到另一個齒輪。
底下，聽到朱爺爺對吉布提說：“幫忙檢查一下傳送帶有沒有運來‘謬誤記憶’，這些也會影響朱小悅的心智發展的。”
“怎么判斷是不是‘謬誤記憶？’”波比插話問道。
“就是一些扭曲了的觀點，被她聽了記住了。例如鄰居小朋友對她嘲笑說‘比我都大了還不會寫字，你真笨！’她聽了會一直記得‘我真笨’，每次重復提取，就會加強謬誤記憶，一遍又一遍，甚至到成年以后還會這樣。所以這種，我們就要清理——啊，貓貨郎，你到了那個齒輪中間，小心點?！?/p>
“好的，”我應道，“這個齒輪缺了個齒一直咬合不上呢?！?/p>
“把它拆下來。”
我費了老大勁才把齒輪拆了下來。朱爺爺在底下小心地接過去，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小的工具，像個舊時代電腦用的鼠標。
只見他用“鼠標”掃描了一下齒輪，再點擊了幾下，“鼠標”開始“嗡嗡”地工作起來——原來是個微型的3D打印機，把缺失的那個齒打印出來了！
接著，朱爺爺把打印出來的新齒安放在位置上，又用“鼠標”瞄準了接口，一頓打印，粘合起來了。最后，他又把齒輪遞給我，“重新安上吧?！?/p>
安上之后，齒輪能與別的齒輪自然咬合了——記憶制造能夠正常運轉了！并且，一些“謬誤記憶”也已經被清除了~
“第五個通關。咱們的任務完成了！”朱爺爺高興地說，“回程吧~”
聽到這話，我們也都高興壞了，畢竟在人家腦子里面轉悠可不是太能放松呀~
正如朱爺爺一開始說的：到了恢復的時間了。
我們恢復后，看到了朱小悅本人：她的神態變了，原本麻木的表情被一種活潑的神氣給代替了，這也與我們闖關時修復的神經元連接有關：她能更好地識別和構成表情了！
更令我驚訝的卻是：迎接我們歸來的，有圖靈將軍和秦博士的團隊！
“貓貨郎，朱先生已經告訴我關于你們的事，我如果能幫得上忙就太榮幸了。但是首先，我要代表聯合國人工智能特別行動組給你們頒發獎章——你們是首批完成了自閉癥頭腦修復之旅的探險隊，可喜可賀！”圖靈將軍一貫樂哈哈的形象，好不容易說了一句略顯嚴肅的話。
朱爺爺親眼見到了孫女兒的康復，也特別高興，作出了一個不尋常的決定：他決定把阿肯寶石借給我們，并且如果矮人需要的話可以無限期保留阿肯寶石！這對于一個收藏家來說，也是很不容易的決定！
當天，我們在朱日和大廈的樓頂花園舉行了一次熱鬧的派對。圖靈將軍竟然請來了紐約市長來給做頒獎嘉賓！市長的致辭簡潔又輕快：
“我很榮幸為這個團隊頒發勛章，以表彰他們對人類腦科學發展作出的貢獻。一個頭腦中的冒險，對人對己都將有著深遠的影響，祝福勇敢的冒險者！”
當派對結束時，圖靈將軍告訴我們，他已經安排好了，派出無人機把我們送回大洋彼岸，直接回到霍比特人的村莊。
“真高興要回家了！”波比興奮地說。朋克波比更是歡喜得手舞足蹈。
“又一個冒險要開始了！”我與吉布提相視而笑。
帶著阿肯寶石，我們將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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