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浩軒用自己的隨身玉佩換了兩套干凈的衣服,讓人服侍蘇青曼換上。又差人去青瑯門報信。也就半盞茶的功夫,融泰親自帶著十幾個青瑯弟子來接,一見著師傅,寧浩軒直接跪在地上便要磕頭。融泰連忙將他扶起,結實的抱在懷里,激動得老淚縱橫,“孩子,回來就好。”
蘇青曼當即被抬進了沛州公主府,皇室派出五位太醫連夜來到府上為公主診治。寧浩軒隨師父回了青瑯門,把這些日子的事情詳細的告訴融泰,獨獨跳過了季瑤炘與尹蘭國的關系。
說完,他跪在融泰面前,恭敬的磕了個頭。
“弟子不肖,有辱師命,未能將融師弟帶回來。”
融泰上前扶他起身,嘆了口氣道,“罷了,那個不孝子脾氣倔得很,就算你見著他也未必能帶他回來。這本不關你的事,還差點害你丟了性命。是為師對不住你。”
寧浩軒一聽,心中動容,連忙道,“師傅這樣說,可是折煞徒兒了。徒兒自小是師傅撫養長大,教我功夫,授我道理。徒兒不能為師傅排憂,是徒兒無能。”
融泰擺擺手,沉聲說道,“罷了罷了,隨他去吧。”
“師傅是要成全融師弟?”
“他終究是我的兒子。既然他執意要離開,以后是福是禍,就由他自己擔著吧。” 融泰微微垂首,“并且我也不希望,青瑯門日后還有人為此事賠上性命。”
寧浩軒躬身向融泰行禮,“浩軒替融師弟謝師傅了。”
融泰搖了下手道,“季姑娘的事情就不要再與別人說了,這些時日青瑯與朝廷關系緊張,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寧浩軒恭敬的應了,便要退下。剛到門口,又聽見融泰喚他,“師傅還有什么事嗎?”
屋內老者沉吟片刻,方才問道,“依你這幾日所見,那季姑娘是何樣的人。”
一句話直戳進寧浩軒的心窩,那抹白衣倩影再一次略過他的心頭。帶著一絲苦澀,他回道,“師父若是見了,也會明白融師弟的選擇。”
“當真有那樣好?”
“翩若驚鴻,氣若幽蘭。”
明知道沒可能,卻仍想走到她身邊,就算只能陪她這一程,與寧浩軒來講,也是
彌足珍貴。或許這一生,從此刻起,再也沒有其他女子,能夠入他的眼了。
回到青瑯的第二日,百越公主府差人來請寧浩軒過府一敘。寧浩軒本想借事推了,來人卻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說道,“公主說,寧少俠看了信,一定會愿意來的。”
寧浩軒眉頭微皺,疑惑的拆開了信。乍看之下,面上大驚。不再多說一句話,抬腿就往公主府走去。
在他手心里,那已經被皺成一團的宣紙上畫的,是一株曼陀羅花。
蘇曼青在自己的寢殿內悠然的喝著茶。
她的雙腿經太醫的醫治已無大礙,此時用夾板固定住,剩下的就只是養著。除了夜里翻身有些費力,與從前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也差不太多。
一位綠衣婢女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公主,寧少俠在殿外求見。”
蘇青曼眸子一亮,“快請進來。”
待寧浩軒走進來,蘇青曼便示意身邊侍候的婢女退了下去。
“軒哥哥”蘇曼青將手中的茶盞放在床榻旁的矮凳上,嬌聲說道,“我若不派人去請,你就不打算過來瞧瞧嗎。”
“上京派了五位太醫,瞧了你一天一夜,還不夠嗎。”
“如果這床榻上躺著的人是她,你大概早就飛過來了!”蘇曼青轉過身,竟隨手就將剛放下的茶盞向著寧浩軒摔了過去。
寧浩軒沒有躲閃,茶盞落在他的身上,濺了一身,“你究竟想怎么樣。”寧浩軒緩緩吐出這句話,他只想知道,蘇曼青是否看見了季瑤炘身上的曼陀羅胎記,又是否告訴了其他人。
“軒哥哥,”蘇曼青聲音有些沙啞,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從十五歲就傾慕于你,你一次次的害我傷心,我都不曾怪你。我以為,你心中只有國家天下,沒有兒女私情。可是,那日在崖底,我見你望著她的神情,竟是我從沒有見過的柔情!”她咳了兩聲,又道“可是你不要忘了,她與融景御早就情投意合!”
“蘇青曼!”寧浩軒強壓著心中的怒意,沉聲說道,“我與她,并非你想象的那樣。于公,她是青瑯找到景御唯一的線索,于私,她曾在跌落懸崖時救過我一命。于公于私,我都應該保她周全。”
“救你一命?若不是因為她,你會去望梅嶺?會跳下那懸崖?”蘇青曼皺著眉頭,聲音帶著啜泣,“軒哥哥,你可知當日有人來報你從望梅嶺跳下去時,我哭成什么樣子。若你死了,我便也不活了!軒哥哥,你看看清楚,我才是真心對你的人。你只記得她的恩情,這些年,我為你的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寧浩軒深吸口氣,“四年前,天家賜婚時,我便說了,你我沒有那個緣分。今日你既如此說,那我便再說一遍,我對你只有憐惜之意,絕無男女之情,寧某承蒙公主錯愛這些年,實在慚愧。”寧浩軒頓了頓,又道,“沛州地勢偏僻,實在配不上公主這般金枝玉葉,還請公主遷回上京。”
“你是…在趕我走?”
“公主在沛州惹的麻煩也夠多了。”
“你可曾想過我為何會去惹事?因為只有這些時候你才會回來幫我處理,你眼里才會有我!”蘇青曼瞪大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
寧浩軒看著她的樣子,語氣緩了一些,“曼兒,放下吧,好不好?”
“不好!為什么我要放下!我是堂堂大周公主,從小到大,想要什么便有什么,這次也不會例外!” 蘇青曼近似嘶吼,“寧浩軒,我本也不想如此,如今卻是你逼我,日后也莫要怪我。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不要妄想。”
“蘇青曼,你什么意思?”寧浩軒眉頭緊蹙。
床上的女子喘了口氣,拉正身上的錦被,幽幽說道,“我看見了,那朵曼陀羅花。”
寧浩軒眼簾猛然抬起,手早就攥成拳頭,面上不見一絲波瀾,聽著蘇青曼繼續說。
“記得那年我七歲,大周攻下了尹蘭國。有人呈上尹蘭王后和公主的畫像,看過的人都說是極美的。我曾偷偷進了父皇的書房找到了畫冊。其實我早已忘了那公主長得什么樣子,卻記得她右手臂上那胎記生得奇特。后來我才知道那像極了一種叫曼陀羅的花。”蘇青曼靠在踏枕上,不緊不慢的說著。寧浩軒越聽心越沉,不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卻又聽蘇青曼緩緩道,“真的是巧,那日她在木屋給我野果時,我竟然又看見了那朵曼陀羅花。”
“軒哥哥,你是知道的,父皇曾經尋找尹蘭皇室女眷尋了三年,如果他知道如今這尹蘭公主就在天蒼山上,又真的生得如天仙一般…”
“夠了!”寧浩軒已經沒有耐心聽下去,“你究竟想怎么樣?”
蘇青曼的眼里綴著淚,“軒哥哥,我的心愿你是知道的,我只想嫁給你而已。”
寧浩軒冷冷瞟了她一眼,“好。”
“為了她?”蘇青曼不可置信的問道,“為了她,你愿意娶我?”
“只要你肯放過她。”寧浩軒的聲音冷得仿佛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