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拜讀了一些文學創作前輩的文學理論和美學著作,我感到受益匪淺,對于“意象”和“描寫”這兩個概念有了新的認識,因此發表一下自己淺薄的見解,以圖拋磚引玉,大家共同學習探討,講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家幫忙指正。
意象,那時原始人類還沒有語言文字的時候,對世界的認知主要采用意象的方式,在很多原始洞穴的壁畫中都有所體現,都有原始人類采用意象的方式認識世界的痕跡。像古代很多神話故事,很多傳說基本都是來自于這種意象認知方式。就比如女媧補天,夸父逐日,雷公電母等等,這些豐富的意象開創了人類前期藝術創作的先河,慢慢成為了我們后期藝術創作的范例。
意象,即心中的意,心中的情,在意識空間內自主幻化為某種具體的形象。心中之象,是包含了情和意的象,沒有主客之分的象。意象,作為人心中之情意的載體,在精神世界里隨著情意的流動變化而流動變化。
當一個人睜開眼看這世界時,初始時刻,沖擊自身的是攝入的意象,沒有經過語言邏輯加工的原始意象,這個階段是在審美的世界里。隨后是語言邏輯的參與加工分析整理,就墜入了理性思維的世界當中。審美階段就結束了。
日常語言出于人與人之間溝通交流的需要,普遍性的需要,已經經過大腦抽象化處理,但是會對存在的本真世界形成遮蔽,會對心中意象的表現產生一定程度的障礙。
比如說我要用語言描述我面前的一只鳥。它有兩條腿(至于腿是什么形狀,什么顏色也可描述),一雙翅膀,尖尖的嘴……我發現,就算我用再多語言,也沒法窮盡現實世界中的一只小小的鳥,倒還不如拍一張照片或者一段視頻來得更加真切。
那怎么辦呢?怎么通過抽象的語言表達具象的世界呢?
前語言的意象流動,只能通過帶著作者情意的意象語言來表達。意象詞語組合成的句子,那樣組合起來的作品整體,可以傳達單獨詞語字面上所不能傳達的情和意。
就拿元代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來說。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斷腸人,天涯,這十二個帶著作者內心情緒的意象詞語,單獨一個個分開來看很平常,沒什么特別的,但是組合成一個整體作品,就準確地傳達了作者當時內心的情緒。在詞語與詞語,句子與句子之間的空白間隙處,讀者可以體會的到這種情緒。
還一個就是,意象與一般的想象的區別在于,意象是包含了情意的具象,想象是可以不帶任何情意的。一旦想象沾染了情意,就化為了意象。比如我漫天飛舞的胡亂想象,突然想象到了某個觸動我的畫面,那就是我們內心的意象。
過去的記憶里就存有大量的意象可以去打撈。一旦打撈到某個意象,我們可以沉浸在其中,感受自己內心的情緒變化,觀察意象的流動,用意象語言表達出來。心中的意象化為意象語言,意象語言隨著心中情緒的變化而不斷組合,不斷變化,這樣就化為了一部文學作品。
意象是有生命的,意為它的靈魂,象為它的身體。有意的象,才有靈魂。有象的意,才有載體。由意象的流動產生的作品,也是有生命的,有靈性的,也有自己的靈魂。有時我們只需要在一旁看著它就好,不用理性思維過多去干涉它的成長和發展,甚至都不用預設它最終的結局。自從它誕生起,它就有自己的呼吸和節奏,就有自己的生命軌跡,它會走向它本來就該去的地方。
描寫,不同于敘述。敘述只是一種概念上的表達,并不能準確表現作者內心的情意。而通過描寫,就能做到這一點。
比如說要通過語言文字,通過電影畫面向別人傳達我悲傷的情緒。敘述就是:我很悲傷。電影旁白就是:我很悲傷。但是讀者和觀影者感受不到我的悲傷,只是收到一個概念的敘述。讀者不可能通過悲傷這個詞語就感受到你的悲傷,觀影者的目光不可能穿透你的身體皮膚看到你的悲傷,看到你的心。我們要通過描寫他們能看到聽到的部分,將自己內心的情意表現出來。
比如他的動作,神態表情都是我們能看到的,他的聲音是我們能聽到的。用這些我們能看到的能聽到的部分,來表現我們看不到的聽不到的情意,我們的心。
在《愁緒》中表現小袁內心的震驚和悲傷,我是這樣描寫的。
他一陣眩暈,手機掉落在地上。整個人一屁股砸在硬板床上,床嘎吱一聲地響。他微張著有些顫動的嘴,半晌都沒發出聲音,地上的手機還在喂喂個不停。眼淚像晶瑩剔透的珍珠一般,滑落下來。一滴,又一滴,撞在地板上砰砰作響。差不多過了20秒,又似乎過去了幾個世紀,他俯下身去,抓那地上的手機,胡亂抓了一通,好不容易抓到了。
比如環境描寫,內心之情意投射到外界事物形成意象組合,浸透情意的“物”已經不是單純的“物”,不是獨立于主體之外的“客體”,而是作者的“意象”,主客已融為一體的意象。意象組合成一個整體作品,就可以傳遞人物角色當時的內心情緒。
在《愁緒》中有一段環境描寫,是寫小袁內心的沉重和落寞。
天空灰蒙蒙的,筆直的大街上只三兩人走動。地面上黃葉堆積,似乎好久都沒人打掃了。道路旁是整齊的兩排梧桐樹,枯枝上零星掛著幾片黃葉。一陣秋風吹過,殘留的那幾片黃葉也飄落到地上,和著地上的黃葉一起在空中飛舞。
灰蒙蒙的天空,只三兩人走動的大街,黃葉和枯枝都是意象,組合在一起表現人物角色內心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