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渡（28）東方當(dāng)舅舅了
文｜大尾巴狗
東方昨晚喝酒喝到微醺，提前離場，回宿舍上床睡覺，輾轉(zhuǎn)反側(cè)，起來打了一會兒坐，睡意漸漸涌了上來，才躺下睡了。
早上起來精神尚好，他準(zhǔn)備騎自行車回家，路程不短，也不長，十公里多一點(diǎn)點(diǎn)，推自行車時，發(fā)現(xiàn)后胎沒氣了。他推到校門外邊，修車的李師傅剛開門，他把車丟在那兒，到旁邊的牛肉粉館，叫了一碗麻辣牛肉粉，剛要吃，從里屋走出一個人，看見東方，過來打招呼，東方一看，原來是被自己揍過的光頭，光頭姓宋，一定要東方到里面喝早酒，東方端著粉進(jìn)到里間，有七八個人，有一半人面熟，一塊喝過酒的，東方放下碗，對著幾位抱拳作揖，算是打了招呼，很快，有人給他倒了一杯酒。
早上喝酒，簡稱早酒，放眼全國，喝早酒的風(fēng)氣要數(shù)蘭都為盛，幾杯酒下肚，一整天都暈暈乎乎的，有人喜歡的就是這個感覺。桌上有幾籠小籠包子，燒麥，油餅，一缽鹽茶蛋，一盤油炸小魚，一盤花生米，一盤鹵干子，還有涼拌海帶絲，酸豆角，發(fā)豌豆。
蘭都人喝早酒，可以喝到晚上，東方和他們一起干了一杯，又敬了他們一杯，然后說今天有事不能陪了，改天再喝，就到外邊，把這桌的帳結(jié)了。
李師傅已經(jīng)把后胎補(bǔ)好了，正在給車子的零部件上機(jī)油，李師傅說：“朱老師，你的車我給你好好地調(diào)了一下，再不會有雜音了，老品牌材質(zhì)就是過得硬。”東方給朱師傅遞了支煙，說：“我這輛‘飛鴿’26，是一九八九年買的，當(dāng)時‘飛鴿’和‘永久’是名牌，要計劃票才買得到，我花了三百九，好家伙，半年的工資啊。”李師傅說：“是的，那個時候有些人憑關(guān)系弄到計劃，轉(zhuǎn)手就變成錢，真是賺錢不費(fèi)力，費(fèi)力不賺錢，社會就是這樣不公平。”
東方從李師傅的工具箱里找了一塊相對不那么油膩的抹布，把自行車簡單擦了一遍，自行車露出了些本來面目，輻條閃銀光，漆水跟新的一樣，有多長時間沒擦自行車了？兩年？三年？東方自己也記不得了，只記得‘飛鴿’剛買回來那陣子，每天都要擦幾遍，不染纖塵，還找人弄了一小瓶變壓器油，有事沒事把輻條和鋼圈擦得锃亮。
自行車真的沒有吱嘎吱嘎的雜聲了，只有軸承輕微轉(zhuǎn)動的好聽的聲音。東方有點(diǎn)和自己較勁的意思，把車蹬得飛快，先到了北方的魚池。一條白色中華田園犬聽到聲音，對著東方吠了幾聲，歪著腦袋看了一會，才搖著尾巴跑過來，在東方的腳邊嗅來嗅去。前面平房里頭，傳來一陣低沉的憤怒的吼叫聲。
北方的魚池靠近北河堤邊，分三個塘，最小的一個用來孵魚花，另外兩個塘相差不大，塘中間都有灘，北方接手這幾個魚池時，有人出主意說用挖土機(jī)把灘挖掉，可以增加水池面積，北方?jīng)]有接受這個建議，他把灘上全種了魚愛吃的蘇丹草，春夏之時，水面逐漸上移，魚兒自行啃食青草，也省去割草投食之勞。
三個塘的中間有塊平地，修了五間房子，房子不大，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客廳，一間是廚房和衛(wèi)生間，一間堆放飼料，一間隔成一大一小兩部分，大的隔間碼放一些工具，小的隔間關(guān)了一條藏獒，藏獒用很粗的鐵鏈系著。低沉的吼叫聲就是藏獒發(fā)出來的，它昂起碩大的頭顱，聽著白狗的動靜，發(fā)出威脅的吼聲。東方從來不敢靠近藏獒的小屋，北方說它用一只腳按住不銹鋼的碗，用堅固的牙齒把碗撕成兩半。
北方正在藏獒后面的隔間里整理工具，聽到白狗的叫聲，走了出來。藏獒盯著東方，有些敵意。
北方帶著東方在自己的領(lǐng)地巡視，魚池周邊和池與池之間的大路上，主要種魚兒吃的草，還種了幾壟菜，收拾得干凈清爽。一群白鰱張大嘴巴在水面游動，遠(yuǎn)處有長腳水鳥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在池邊探看。再遠(yuǎn)處，是大片大片的有些憔悴的荷葉和迷離的煙霧，陽光明亮而不刺眼。
東方說：“現(xiàn)在人們對吃的開始講究起來，希望吃點(diǎn)原生態(tài)的食品。你拿一個魚池先試一試，不喂飼料，只投放點(diǎn)大麥，喂點(diǎn)草，魚的密度低一點(diǎn)，保持水質(zhì)清潔。人家來釣魚，走的時候稱斤兩算賬，他釣他的，你忙你的，并不增加多少勞動量。龔伯可以聯(lián)系一些離休的老干部，我也可以給你帶一些人。你別小看龔伯他們，他們雖然退了位，但他們在位時培養(yǎng)提拔的干部很多，經(jīng)常會請他們釣魚的。一傳十，十傳百，名氣出來了，生意自然就火了，要是不怕麻煩，還可以請人做飯，就用你自己種的養(yǎng)的喂的，最受人歡迎。這個風(fēng)險不大，收益卻高多了。”
北方沉默了一會，說：“上次你給我提過之后，我特意到幾個垂釣中心去參觀過，他們投入巨大，設(shè)施好，檔次高，服務(wù)員不少，我們這地方距城里有一定距離，人家肯來嗎？”
東方說：“垂釣中心的魚，雖然號稱是非飼料魚，但大部分都投放了飼料，每天那么多人釣，光是自己塘里的魚，也供應(yīng)不過來呀，再說，他們的魚密度大，魚質(zhì)肯定趕不上你的，現(xiàn)在的人精得很，好不好吃落嘴就知，關(guān)鍵是你要真正的不投飼料，保證品質(zhì)，銷路肯定沒有問題。”
北方說：“行，我先用一個塘試一試。你告訴媽，我回來吃午飯。”北方的話向來不多，他從冰柜里拿出一條兩三斤的白鰱，用塑料袋裝好，東方知道這是北方從野溝里捕的純野生的，拎著先回家去了。
東方回到家，只有黑豹和肥貓環(huán)擁。天井有炸過的鞭炮屑，東方猜想是西方生了寶寶，易大林來報喜的。肥貓圍著裝了魚的塑料袋“喵喵”地叫著，魚還沒解凍，東方把魚丟進(jìn)洗菜的盆里，拉開碗柜門，用手從碗里夾了片榨菜皮吃了，黑豹黑漆一樣的眼睛看著東方的嘴，嘴里有口水不住地掉下來。東方說：“黑豹，榨菜皮你也吃？”
沒多大工夫，媽媽回來了，高興地說：“東方，你當(dāng)舅舅了，西方生了兒子，大林來報喜，剛剛走。今年家里的雞沒喂起來，我將才轉(zhuǎn)了幾家，才把雞和蛋湊攏，已給了定錢。我馬上做飯，不知北方回不回來。”
東方告訴媽自己剛從北方那里過來，盆里的魚就是北方搭回來的，北方等一會兒就回家。
生孩子之后報喜，是這一帶的習(xí)俗，報喜的人，先在親戚家門口放一掛三五百響的鞭炮，主家聽到聲響后，出門接喜，然后報喜的人獻(xiàn)上一小刀肉，告訴主家“送祝米”的時間，主家往往會搭點(diǎn)雞、蛋、紅糖之類的禮品。一般來說，肉是薄薄的一條，但岳母家，自然與別家不同，東方家收到的肉是一大塊。謝圣秀在鍋里舀了一瓢冷水，切了一塊肉，放進(jìn)冷水里，灶里點(diǎn)火，把剩下的肉分成幾小塊，用保鮮袋裝好，放在冷凍箱里。等水燒開后，把鍋里的肉撈起來，瀝干，切成厚厚的塊，從壇子里夾了半碗綠色的泡辣椒。東方拿了刀，把解凍了的魚整好，把魚腸和腮留給肥貓，肥貓用鼻子嗅了嗅，喵喵叫了幾聲，轉(zhuǎn)身走了，黑豹早就盯上魚了，口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肥貓一走，它立刻躥過來，舌頭一卷就把魚腸和腮吃掉了。
東方說：“姆媽，貓在別人家潑皮得很，為什么到我們家后，過不了多久，嘴立刻就變刁了？”
謝圣秀不好意思地為自己辯解道：“家里吃魚的時候，我就留一塊拌飯給它吃，哪知畜生比人還精，吃煎魚拌飯之后，它就不愛吃生的了。”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都覺得白鰱比草魚鯉魚鳊魚的檔次低，和鱖魚青魚比就相差更遠(yuǎn)了，但東方喜歡吃白鰱，特別是野生白鰱，覺得白鰱的肉質(zhì)細(xì)嫩，燉上一缽，放點(diǎn)酸菜尖辣椒，別有一種鮮美的味道。
等北方回到家時，菜已經(jīng)上桌，一缽湯呈乳白色的白鰱，一盤回鍋肉炒泡辣椒，一盤秋天特有的寶寶辣椒，也稱扯梗辣椒，一碗扁豆。朱德乾今天不回家，母子三人談?wù)撝鴦倓偝鍪赖耐馍塘俊八妥Ｃ住睍r要送的禮物，黑豹在桌子底下守肥貓吃剩的東西，不小心把桌子腿撞了一下，缽里的魚湯都灑了一些出來，北方一腳把黑豹蹬了出來，黑豹萬分委屈地走到一邊，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挨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