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死了,在2000年的春天,二十七歲的時候。
如我所愿的英年早逝,意料之外的是死于車禍,而不是自殺。
二
那天下午我在路上飛快的走,女友尖銳的聲音從二手市場淘來的手機里斷斷續續傳過來。
“你在哪?為什么到現在還沒來?”
“快了快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今天是2000年3月18日,離你生日還有4個月零7天。”
“你什么都不懂!你總是這樣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
“......”我到達約定地點旁的十字路口等待紅燈,有些無奈的抬手撥了撥頭發。
“我們分手吧,我受夠你了,我累了。”
在我剛想回答“寶貝兒見面說好嗎”的時候,一輛混凝土卡車因為來不及剎車而向一旁的我撞來。
我倒下前聽見女友的嗚咽聲“我要分手”。
在我感慨“啊,總算是離開這個惱人的地方了”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我和女友交往四周年的紀念日。
三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葬禮上,冷清的屬于我的葬禮。
房間正中央擺放著靈柩,兩旁是一束束或白或黃的菊花。房間里三三兩兩的坐著遠道而來的賓客,他們輕聲交談,內容多半圍繞著我。從幼時伶俐討喜的嬰孩,到后面乖張沉默的少年,到后來沉穩少言的男人,再到現在躺在棺木里冰涼的我。最后感嘆世事無常,為英年早逝的我惋惜,對年過半百的父母同情。
我的父母坐在靠近棺木的地方,母親靠在父親不算寬闊的肩上無聲抽泣。我像往常一樣抬手撥了撥頭發,有些無奈。
我交往四年的女友坐在我父母的對面痛哭流涕。
“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因為一點小事吵著要分手,他也不會分心,不然他肯定能躲過那輛卡車。都是我害了他。”
我看著涕淚橫流的女友,突然有些愧疚,曾幾何時,我也是愛她的。我的幼稚和無知總是傷害她,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我。她愛我,我可以肯定。
我想起我們第一次做愛的情景。我粗魯的動作讓她一次又一次的皺眉,她輕咬唇齒承受著痛苦。她的眼睛深邃又水潤,秀長的睫毛,靜靜的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她就像塊玉石,她的美麗隱隱約約的綻露,清新柔和。
四
我坐在靈柩的邊緣,一只腿懸在空中,悠悠的晃著,緩慢又認真的觀賞著房間里的一切。我回頭看了眼棺木里僵硬的自己,輕輕說“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