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上河溝傳（29）張大（四）
這是一個叫上河溝的地方，坐落在北緯四十四度左右、中國東北那個幅員遼闊的大平原上。上河溝很小，只有四十幾戶人家。在行政單位上來講，是最小行政單位——村，更下一級的單位，叫做屯。東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卻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時候為了方便農業生產，這種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東北平原這個大棋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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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大部分同學們沒有怎么去拉架，因為，雖然大家都不怎么待見張大，但對馬書華的印象也不怎么好。所以，用嘴勸架的多，伸手拉架卻沒有幾個，就算有伸手的，也都是擺個樣子，并不在乎能不能把他倆拉開。
最后，在馬書華的臉上挨了幾個電炮之后，聽到動靜的班主任跑到班級才解決了這次“爭端”。
自己兒子的衣服被同學給燙壞了，然后，還挨了打，馬書華他爸他媽可不干了，直接就火著找到了學校，把校長和老師罵了個狗血噴頭。馬書華他爸的暴脾氣還上來了，非要到班級里去找張大，要把馬書華挨的那個電炮還回去。多虧校長和幾個男老師死拉硬拽著，才沒讓這個已經暴怒了的父親沖到班級里去。
這次學校對張大也是真的忍無可忍，馬上把張大他媽找到了學校。首先，給人家馬書華賠衣服錢是必然了。馬書華他媽張口就要了四十塊錢，張大他媽知道這就是在訛人呢，可她又能怎么樣呢，都這個時候了，別說是四十了，五十她都得認，直接掏錢給賠了。張大他媽把錢賠給了楊書華他媽之后，校長馬上就提出要把張大開除了。這張大他媽可不干了，她來到學校的時候第一件事是當著老師的面把張大胖揍了一頓，然后，又二話沒說把衣服錢賠了，老話講打了不罰，罰了不打，這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殺人還不過頭點地呢，哪能開除自己兒子呀。張大他媽死活不同意，她哭著坐在教務室的地上耍起了潑，要是校長敢開除張大，她就住學校不走了。
被張大他媽這么一鬧騰，最后，學校也沒招了，校長皺著眉看著坐在地上撒潑的張大他媽，想開除張大是不能了，就只能給張大再記一次過了，然后，跟教導主任和班主任安排，對張大加強管理。
時間又來到了勞動節放假，經常去大人堆里玩耍的張大，從屯子里大人的口里得到了一個可以報復楊國富的機會。
“楊增學，搞破鞋，搞了東街，搞西街，氣死娘，氣死爹，還搞個小姑娘當小妾！”
五一國際勞動節之后，大家再來到學校的時候，一個粗糙的順口溜就在學校里傳開了。
這個順口溜一傳開，可把楊國富給氣壞了，因為，楊增學就是他爹。當然，他自己也早就知道屯里屯外的大人們在私底下傳他爸的閑話了。自從四五年前他家富起來之后，關于他爸在外面投機倒把，在外面找女人之類的閑話就沒有斷過，這里還有幾個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們見過，不過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了。關于這些閑話楊國富很生氣，他不相信他他爸是投機倒把的人，更不相信他爸是在外面找女人的人。但在屯子里這些話是從大人的嘴里說出來的，他一個小孩子，也沒有辦法，他能做的也就是如果聽說誰說了，就不理誰了，然后在暗地里罵上幾句，解一解嘴上的痛快就得了。
可這回不一樣了，在學校里，都是一般大的孩子們在傳，而且還被編成了順口溜，這就讓他太氣不過了。
于是，這段時間里，楊國富經常會因為聽到哪個同學說了這句順口溜而打架。本來因為他家里有錢而對他很有耐心的校長和學校老師，都要對他沒有耐心了。
在五月底的一個星期二，中午放學之后，張大和劉文一兩個人走出了學校，順向南沙石路上走著。順著這條沙石路，一直向南大約四五里地的樣子，就是上河溝了。這邊沙石路的左邊是兩排柳樹趟子，右邊就是莊稼地了。五月底，柳樹趟子雖然還顯得如新春時的嫩綠，但已經有些茂密了，莊稼地里的苞米苗也已經齊腰高了。
向南走了大約一里多地的時候，突然從樹趟子里竄出來三個人，攔在了張大和劉文一的身前。那時候鄉下盛傳拍花的故事，再加上三個人突然就竄出來了，嚇了張大和劉文一大跳。
張大和劉文一定睛一看，才松了一口氣，攔在面前的是六年級的楊國富和班上的兩個男同學。
“他媽的，你們仨吃飽了撐的呀，好狗不擋道啊。”看著楊國富，張大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氣哄哄地說。
“你他媽的才是狗呢，你他媽的是哈巴狗，是喪家犬，看我今天不打拆你的狗腿。”楊國富瞪著眼睛看著張大，咬著牙說。
“少跟我嘴上會氣，還不知道誰打拆誰腿呢。”楊國富這時也撇嘴說，“不過，可聽說了最近這段時間，你仗著家里有錢，總是找人打架，你倒是說說，今天攔住我和劉文一是為啥，打架總得有個理由吧。”
“你他媽的少把劉文一帶上，跟人家劉文一沒有關系。”
“是嗎，那是找我打架嘍，那你說說為啥呢？”
“那個說我爸的順口溜，我打聽了，他們都說是你編出來的，你說我不找你找誰！”一提到那個順口溜，楊國富就更氣了。
“放你媽的狗屁，大家說的都是一樣的順口溜，憑啥說就是我編的，再說，憑啥他們說是我編的你就信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要是都說你兜里的大團結是我的，你是不是得把大團結都給我呀。”張大這時候臉上浮起一點點冷笑說。
“少他媽跟我狡辯，那不是一回事，大家都說是你編的，就是你編的，大家都知道你他媽的是個記仇的玩意兒，還不是因為我上次沒有給你吃方便面的事，你記仇了。”這時候的楊國富有點被張大激怒了。
“那個事呀，哼，方便面有啥好吃的，那是給狗吃的，我才不稀罕吃呢。”張大不在乎地說。
“少他媽的廢話，他媽的，今天我就要把你的嘴打花了，我看你以后還說不說了。”說著楊國富招呼著身邊的兩個同學就往上沖。
張大旁邊的劉文一一看這是要真的打架了，急忙往張大和楊國富中心一攔。
“大家都是同學，有話好好說，不能打架呀。”劉文一著急地說。
“他給我爸編順口溜，不揍他不解我心頭之恨。”這時候楊國富的臉已經紅了。
“楊國富你先別生氣。”劉文一沖著楊國富說，“我跟張國治一個班，還是一個屯子的，天天上學放學在一起，你得信我吧。”
劉文一在學校雖然算不是學習非常好，但卻是一個好人，不惹事不生非，不打架不斗毆。但碰上有同學打架斗嘴的，他總能去給當個和事老，這也是為什么能當上班上生活委員的緣故。劉文一說話慢條斯理的，還挺有道理，所以，不只他們班的同學，就算其它班的同學也基本都會聽他的。
這時候一看劉文一把他給攔住了，楊國富沉了沉氣說：“我可以信你，你說說？”
“我在學校這段時間總是能聽到其它同學在說你爸的那個順口溜，可我和張國治天天在一起，卻沒怎么聽過他說。再說了，這個順口溜我聽說在你們屯子，還有上下河溝的大人們嘴里早就傳開了，我覺得其它屯子肯定也傳開了。我爸跟你們隊的你老叔楊增福關系挺好，前幾天我爸聽你老叔說，這個順口溜是從你們屯子里傳出來的。”劉文一慢條斯理地說。
“不可能。”聽了劉文一的話，楊國富突然覺得有些喪氣，但口上還是硬的。
“有啥不可能的，要不你回家去問問你老叔去。”
“對，你回家去問問你老叔去，別在這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把我和文一給攔住了，冤有頭債有主，你有能耐回你們屯子去找那個編順口溜的真主去。”這時候在劉文一身后扯著脖子說道。
楊國富氣哄哄地看了張大一眼，卻沒話說了。
“哎，楊國富，現在怎么辦？”楊國富身邊的兩個同學現在也不知道怎么是好了，急忙問楊國富。
“走，回屯子，去找我老叔去。”楊國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跺腳，然后氣哄哄地領著兩個同學走了。
看著楊國富離開的背影，張大壞壞地笑了。
“謝謝文一啊，你真夠意思。”轉回身來，張大笑嘻嘻地跟劉文一說。
“你可拉倒吧，可嚇死我了，要是真打起來，我可幫不上你，人家三個人，你一個人，還不把你打個好歹呀。”劉文一一撅嘴說。
“哈哈，是啊，我也害怕呢，還是你夠意思。”張大繼續笑嘻嘻地說。
“行了，這事還不是怨你自己，有些話在大人嘴里傳就傳唄，你非得給帶到學校來，就算人家打你也不屈。”劉文一瞪了張大一眼說。
“誰讓他整個破方便面說給我吃，結果只給我留湯了，就得治治他。”張大不服氣地說。
“你咋那么饞呢，不吃不行。”劉文一不屑地說。
“那玩意兒真好吃，控制不住呀。”張大又笑嘻嘻地說。
“行了，行了，走吧，回家吧，我都餓了。”劉文一說完加快了腳步，不理張大了。
而張大也知趣的不吱聲了，只顧著低頭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