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舞少年19歲,小鮮肉一枚,我弟。專職習舞三年有余,目前最好成績全國街舞比賽前8強。
少年小我一輪,同屬牛。出生即被“嚴打”,入幼兒園之前寄養在姑姑家,3歲不識親母。我小時候對這個小弟的記憶就是難纏,夜里九點多,父母還在公司開會,他躺在襁褓中啼哭不止,小姐姐使盡渾身解數,也哄不得他住嘴,只好摸黑把他抱去公司,交給母親,長出一口氣。5歲,他摸到我的臥室來玩,我拿一只仿真老虎站在他背后,他一回頭,嚇得大哭,我洋洋得意。6歲,趁其不備,我溜到身后把他褲子一脫到底,他委屈至極到母親大人處告狀,母親大人只是一句笑嗔:你怎么老脫人家褲子!偏向閨女的才是親媽!7歲,常常帶流浪貓回家,父母不許,他便送到姥姥家,可憐姥姥一張沙發被前赴后繼的小貓作踐的體無完膚。
少年與我是同母異父,出生便挽回一場離婚危機,可惜時運不濟,伴隨著童年依舊是婚姻最陰暗的一面。少年小小年紀就遍閱婚姻家庭種種丑惡,竟也能同長姐一起修煉成奇葩一朵,純良憨厚固執。18歲離家上大學之后,其姐找男友找工作找人生三觀,我深知有童年陰影的孩子修煉成功不易,便時 不時提點這個小小少年,但到底力不從心,一來聚少離多,二來少年年紀太小,人生百味還需親嘗,說多反而無益。
我大學畢業,繼父離世母親再婚,命運多舛的母親終于遇到良人,家庭回歸溫馨和睦。少年那年10歲,失去父親,正是與其姐同病相憐,然而畢竟年少,依舊只是低頭走路不理世事。從母親那里聽到很多好笑故事,比如需要零用錢,會先看母親眼色,若母后有絲毫不爽,立即以“沒事沒事”搪塞不提。小小年紀會看臉色,并非因母親嚴苛,而是少年知道疼惜母親大人。少年16歲,成績很爛,補習班生涯好幾年,好不容易捱到初中畢業,高中錄取無望,竟然開始迷戀上街舞,主動要求去某街舞社學習,母親強力阻止,求親訪友給他安排一所寄宿職業高中,不想兩個月后就在學校里銷聲匿跡。母親稍稍逼供,少年坦承去了快遞公司打工,一個多月賺兩千塊,夠一半街舞學費。
母親大人何等開明,居然就從了這小子的意思,付了學費送他去習舞。街舞少年從此心無旁騖,一門心思扎進說唱和節奏的世界,半年多出師,某次比賽,施施然混進16強,舞蹈天賦展露無遺。少年自己在家苦苦鉆研,對某某全國冠軍的舞藝欽佩不已,深明大義的母親鼓勵他毛遂自薦改投師門,他竟然就這么在網上拜了師,后來又專程去師傅跟前學了些日子,期 間發微博:深夜睡不著,滿腦子動作,爬起來練舞。簡直走火入魔。臨走師傅撂下一句話:拿不到全國冠軍別說是我教的丟我的臉!
姐對那個25歲的舞林高手一無所知,敢夸下如此海口竟然也讓人不敢小覷。
17歲,街舞少年計劃去濟南比賽,恰逢我回鄉看望母親,少年一身大碼儼然嘻哈風格,毫無羞澀的撩起衣服秀六塊腹肌給我看,我其實更羨慕他一尺九纖纖小腰,后悔自己怎么沒學這等有用的功夫,比賽前我道少年:去濟南姐姐帶你一起走,提前兩天,帶你去周邊玩玩,車票酒店全包。少年竟然婉拒:不提前走,省點時間在家練舞,去了隨便找朋友家湊合兩晚,太舒服了我怕我上場比賽的時候就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少年17歲,有如此心思,讓我這個姐姐刮目相看,縱然沒有絢麗的數理化成績,沒有與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悲壯氣勢,少年依然有為之拼搏不息的青春夢想,有無怨無悔的人生目標,還有難能可貴的自知之明,足矣。
比賽過后,少年發微信給我,進入8強,后來狀態不佳,否則一定可以進半決賽。這是習舞一年。
18歲,少年又做重大決定,遠離家鄉,投奔師傅,收拾行李去了南方。18歲很多孩子會離開家鄉,進入一座衣食無憂的象牙塔,而街舞少年離家之后,自力更生自給自足,習舞、參賽、開網店、策劃活動、做街舞老師、學習攝影,忙忙碌碌。
終于還是養了狗和貓,且數目可觀。在朋友圈里看見他與貓狗窩成一團的照片,我常常回想起他7歲那年因為偷偷帶流浪貓回家而被罵的委屈模樣。原來,真心喜愛的東西,他從來不會放棄。
習舞至今,少年不但養活了自己,還成功脫單。此生他若想成為 土豪,恐怕希望渺茫,但是他若只求實現自己一個夢,給青春一個無悔,我想他早就一直走在路上。畢竟人生匆匆數十載,很多人辛苦半生卻得不到一個自己想要的結果,忙忙碌碌中最后只剩追逐財富聊以自慰,回首往事,不免嗟嘆,而街舞少年卻如離弦之箭,直中目標,理想而堅定,純粹、珍稀。
此文寫完,致敬我們不同凡人的母親大人,因為她的豁達和縱容,我們才能放肆逐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