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小......王爺吉祥，夫人吉祥！”走在路道上的翠竹見到洛王與小姐同行，有些驚訝，立馬行禮，心中暗嘆，幸好機(jī)靈，沒忘禮節(jié)，看來小姐沒什么事。

看著面前行禮的這個奴婢，舉止隨意，一種不滿的情緒油然而生，“身為夫人的貼身侍婢，不盡心侍奉，你眼里還有你主子嗎？”突然來的陰冷斥責(zé)，讓筱婉有點(diǎn)懵了，卻怕了！他畢竟是王爺，喜怒無常是他的特點(diǎn)。

“王爺恕罪！奴婢不敢，奴婢剛剛一直跟在夫人身后，只是夫人走的太快，所以......”翠竹被王爺?shù)馁|(zhì)問嚇得發(fā)抖，連忙磕頭請求饒恕。

“大膽，竟敢狡辯，不盡心侍奉就是你的罪！”阿全看得出王爺不滿她，便按慣例辦事。

“阿全，拉出去，處理掉！”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讓跪在地上翠竹顫抖地哭泣，急忙求情，她都已經(jīng)按照芳棋說的做了，好好地伺候小姐，為什么還是會這樣！

筱婉被嚇得也跪下了，急于說清事實，“王爺，只是一件小事，翠竹她又不是故意的，是我跑得太快她才跟丟的。你饒了她吧。”微微發(fā)抖的身體，連午時的陽光都溫暖不了，含淚的雙目，低垂的頭飄散著如云的鬢發(fā)，“剛剛還好好的，為什么這個人變臉變的這么快！不，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從未變過，是我不了解他！原以為會好好地度過一段日子，沒想到，擔(dān)心的這么快就來了。”

“饒了她？剛剛?cè)舨皇俏以趫觯阖M不是要受傷！如此不用心的奴才，要來何用！”他一直在觀察筱婉的表現(xiàn)，好像考官出了個考題，看看考生是不是符合他的要求。

“王爺，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給奴婢一次機(jī)會，下次會注意的！”翠竹一直磕頭祈求饒恕，頭已經(jīng)出血了，年紀(jì)小小的她就面臨著生死。世事無常，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這里的吵鬧也引來了一些看戲的人，一群人向洛王行禮。

“哦？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不用心伺候自己主子的奴才就應(yīng)該處死！阿全，還不快去！”這里人太多了，夏墨染感覺實在厭煩，沒有控制好情緒。他的憤怒在場的都感覺到了，他的決定不會改變了。筱婉只知道翠竹是沒救了，而她什么都做不了。筱婉在內(nèi)心痛心地哭泣，“為什么，剛剛還好好的，怎么變成這樣了？”

“遵命！”尖細(xì)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梅園，最后卻被翠竹的求救聲打斷，“來人，拉下下去，亂棍......”

“不要！不要！王爺，饒命啊，奴婢一直都有好好伺候夫人的，這次是不小心的！饒命啊1”跪在地上的翠竹涕淚交零，她希望掌握生殺大權(quán)的他能饒過她的小命，或者求夫人......

“拉走！”十分厭惡的聲音，洛王冷冷地吩咐把想移動到筱婉這兒的翠竹強(qiáng)行拖走，“小姐，小姐！救我！夫人！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救救我......”發(fā)生了什么，我只是沒跟上她而已......

周圍似乎安靜了，筱婉覺得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望著那水靈靈的雙眼由恐懼，悲痛，然后無神，麻木，最后憤怒，仇恨的眼神，悲痛的筱婉忘記了恐懼，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禮儀，憤怒地咆哮，“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你要這么做！她做錯了什么你要她的命！”就像當(dāng)初娘親在夜晚死亡，她不停地哭鬧，可是身邊沒有一個人，她拼命地吼叫，娘親也沒有醒來。無奈的命運(yùn)指引著她走向滅亡。

她的哭泣、她的吶喊驚住了所有人，“看來，你并不是一直都溫順的小貓！”洛王居高獨(dú)下地看著筱婉，似乎有些失望，像他以前那樣無知、愚蠢，他必須好好調(diào)教她，讓她為他所用。

筱婉的嘶吼讓拖翠竹的侍衛(wèi)呆住了，阿全這時回神走過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小姐，小姐，救救我......”翠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但那只是稻草，拼勁力氣地呼喊。

“是！”侍衛(wèi)覺得丫鬟太吵太鬧，便綁著翠竹，堵住了她的嘴。

這邊吵鬧吸引過來一眾侍妾里，大多幸災(zāi)樂禍，菱兒：“梅姐姐，你看，棋開始下了！”

“早該下了，待會兒說不定還有我們的事，靜觀其變！”那兩位靜靜地看著這場戲，其他人也靜靜的看著這場戲，似乎在王府這種事已是習(xí)俗，早就見怪不怪了。

剛才太過緊張，筱婉并未注意周圍竟然來了這么多人，來看戲了！她現(xiàn)在是騎虎難下了，也回過神了，身為侍妾，還對王爺大吼，他會殺了自己吧！“呵呵......”筱婉無力地笑，她似乎已經(jīng)看見了她的未來，她該怎么做？反抗，會更慘，還是算了，就繼續(xù)這樣吧，也許這樣就可以與娘親團(tuán)圓了。

“王爺，賜死吧......我知道，我冒犯你了！”她終究還是毫無作為，只有認(rèn)命，她救不了翠竹，更救不了自己！她討厭她的懦弱！她有些自暴自棄，傾說她的不滿，“難怪，一夜之間，翠竹與我如此生分，王府的確有這個能力！”

“是嘛，什么能力，本王竟不知曉？”

“王爺，她是在諷罵您呢！”菱兒忍不住出了頭，絲毫不顧悄悄拉她的梅姐姐。

“你閉嘴！”對那群女人毫不掩飾的厭惡，“說吧，陳筱婉，本王聽著呢！”這個時候有些人不理解這個冷漠無情的王了，他可不是好耐心的主兒。

梨花帶雨的小臉望著他，內(nèi)心掙扎，“什么能力，王爺不知道？”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但是卻說不出來，翠竹的慘叫一聲聲的傳來，讓她憂心自己的下場，是有骨氣的求死，還是沒有尊嚴(yán)的祈求活命？

夏墨染很有心情的看著她，他似乎知道筱婉的內(nèi)心所想，注視著那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她痛苦地做思想斗爭，他似乎很快樂！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做了，她不想讓翠竹死，可是自己沒能力；她其實不想死，生活還是很多姿多彩的；機(jī)械地活著，她又覺得這樣生活很沒意思。求他，不求他？尊嚴(yán)，生命？她不知該如何抉擇？

（十六）

人情冷漠，世態(tài)炎涼，王府的人都看著這場好戲，沒有一個人幫她。這時無助的她看到了人群里芳棋、芳琴，看得出她們很擔(dān)心。

而人群里的芳棋一直小心地做手勢，讓筱婉向王爺求情，而筱婉雖然知道芳棋的意思，但她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愿意，最后陷入了僵持。翠竹的聲音沒有了，或許死了，周圍的人在說，“這個女人是傻的吧！”，“她不會是瘋了吧！”，“怎么會有這么蠢的女人！”

周圍太吵了，（其實只是一群女人小聲議論）看來這個女人又當(dāng)啞巴了，跟她處了兩個夜晚，也大概摸清她的性子了，每次想稍微說說輕浮的話，她總是用沉默應(yīng)對，第一次談話他就將筱婉拉入不解風(fēng)情的行列。“夠了！都給本王閉嘴！陳筱婉，看來你的啞巴功已經(jīng)練得爐火純青了！本王現(xiàn)在很忙，沒時間陪你耗！罰你禁足三個月！”

“還不謝恩？陳夫人！”阿全見筱琬半天無反應(yīng)，只得提醒她。洛王越來越覺得他應(yīng)該好好調(diào)教她，她實在是悶，還有，蠢！

“算了，阿全，走！”看著眼前的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在筱琬那受的啞巴虧全撒在她們身上，“看什么看，給我滾！”

“王爺，那元宵......”一個不知情形的女人輕聲詢問。

“吃什么吃！滾！”毫無疑問，王爺現(xiàn)在很生氣。在夏墨染怒火的炮轟下，所有人不歡而散，只有王爺和兩個丫鬟留下了，芳棋和芳琴正打算扶著跪在地上的筱婉，“不許扶！本王不是叫你們滾嗎！站在這干嘛？”把兩人嚇得連忙行禮。

筱婉不想連累她們二人，“你們走吧！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芳棋兩人看著筱婉扶著梅樹顫顫地站著，暫且安心地走了，只能一步三回頭看看自家的主子還好嗎。

“本王又不會吃了她！滾快點(diǎn)！”夏墨染一直背對著筱婉，他現(xiàn)在很生氣，卻不知道為什么。

“是、是、是！”兩人快步走掉，還依稀聽到芳琴的聲音“我就怕王爺他把夫人吃掉。”“閉嘴，怎么能說王爺?shù)膲脑挘　边@出鬧劇就這么停息了。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不說話呢！”洛王一直背對著筱婉，他以為她會一直沉默下去，竟然萌生出非聽到她說話的想法。

“我......不知道，怎么說，我以為我會死，所以......”筱婉倚著梅樹，支支吾吾地回答，一直不敢抬頭看他。

“不想辯解？愚蠢！”筱婉又不說話了，于是，陷入沉默。

兩人靜靜地站著，筱婉靜靜地看著墨染，其實她不懂為什么她沒有死，她冒犯了他，應(yīng)該死的。也做好了死的準(zhǔn)備，一個人經(jīng)歷生死一線，想法終究是有些改變的。

“是不是在想‘怎么我還活著’？本王也不知道到，為什么留著你的命！”或許是覺得你還有點(diǎn)用處！

知道自己不用死，筱婉的精神有點(diǎn)放松，但還是有點(diǎn)膽怯，“你......你怎么知道，好厲害。”

“你知道嗎，你和本王以前很像，一樣的傻，一樣的愚不可及！”洛王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神色哀傷。

“怎么會？我應(yīng)該更傻吧！”望著頭上的紅梅，興起落寞的感嘆，想起剛剛的膽戰(zhàn)心驚，生死線上走了一遭。

兩人又陷入沉默，突然墨染過來拉著筱婉的手,“想知道為什么我不殺你嗎？”為什么想對她解釋？因為他們是一樣的，是孤寂的，在剛剛她想死的時候，他知道他們以前都是同一類人。

筱婉一直看著他，不自覺臉紅了，人比花俏。“我想了解你。”

“想聽嗎？”她還是第一個提出想要了解他的人。

“可以嗎，我挺想了解你的，這樣會生活得更好吧！”夏墨染一怔，“哦，更好的活下去，是嘛！”聲音逐漸冷了下去。

筱婉以為自己又惹到他了，便有點(diǎn)害羞地解釋，“也不全是，連晚上睡在身邊的人都不了解，那我是不是活得太糊涂了。”其實，我早就想了解你了，洛王。“而且，我要知道你的喜好，才能更好地......”

“更好地什么？”洛王就這么看著她，筱婉臉又紅了，一直被他盯著，更囧了，那個詞她實在說不出口。

“好了，去前面吧！”洛王不想深究了，看她的臉就知道她想說什么，對于這個回答還算滿意，兩人像是友人一般，就這樣靜靜地坐在亭子里談了起來。

（附）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盧梅坡《雪梅》

在一個古老的傳說里，梅花本是開在春季的花靈，是象征堅貞不屈的真愛之花，而雪天下至寒之物，象征世上最冷漠無情之人，并無后人雪、梅兩相爭艷之說。

相傳花神孕育百花之靈，待百花爭奇斗艷后，將其靈許給掌管四季的神靈，桃花、迎春、玉蘭她們許給了春季神靈句芒，荷花、牡丹、芍藥她們許給了夏季神靈祝融，連秋季神靈蓐收也有月季相伴，但是無人愿意陪伴冬季神靈禺京。

禺京出身卑微，因受其他神靈歧視，養(yǎng)成了冷漠無情的孤僻性子，仿佛世間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而且他身體寒冷無比，百花之靈又都喜溫暖，便不愿與他相處一生。不知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本來許給了句芒的梅靈卻百般不愿嫁給他，梅靈想要與禺京在一起，卻因此觸怒了句芒。句芒強(qiáng)制梅靈跟隨他，設(shè)下四季結(jié)界，梅靈強(qiáng)行突破禁制，被毀形體，只殘存一絲靈魄。

禺京為了保存這一絲靈魄，千年間，為其收集日月精華，卻只能恢復(fù)一絲沒有意識的梅靈。沒有形體的她難存天地，最后禺京只能將她寄放在梅樹之中，每逢她開花之際，便化身為雪陪伴她的一瞬生命，禺京就這樣一直陪著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