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花花先生突然攻擊小粉先生、眼鏡先生反擊殺死了花花先生。公文包先生目瞪口呆,小粉先生倒在地上罵娘。只有眼鏡先生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桑警官喘著粗氣,一股難以名狀的惡心感不斷涌上胸口。三個月的臥底任務他一直竭力回避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他殺人了。
他的槍法一向是警隊中最好的。只要他還在隊內(nèi),警隊射術第一這個稱號從來沒有換過人。在以往屢次執(zhí)行任務中,也不是沒有過開槍的時候,但那都是為了消除威脅、恐嚇犯罪分子等等,這還是第一次,他直面一條生命在自己的眼前被自己開槍擊殺。即使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是眼前的人先威脅到了他的生命迫使他反擊,他也知道他殺掉的是一個犯下諸多惡行的人,他更知道等這次艱苦的臥底任務完成回歸警隊之后,不會有人追究他這一槍的責任。
然而桑警官還是覺得渾身冰冷。自己可以這么輕易地奪取別人的生命么?
這是他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仿佛自己從此不再屬于人類的精神沖擊。雙手止不住地發(fā)抖。領帶仿佛勒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渾身冒汗,脫下西服外套搭在了椅子上。
“我去方便一下。”桑警官顫抖著摘掉眼鏡扔在桌子上,帶著消音器的手槍剛才早已掉落在地。接著,他抑制不住反胃的感覺,沖進了衛(wèi)生間。
摘掉眼鏡的眼鏡先生沖進了衛(wèi)生間,身后傳來公文包先生疑惑的呼喚。
“眼鏡先生?”公文包先生覺得他有些奇怪。
“媽的,”小粉先生捂著傷口,掙扎著想站起來。“這到底怎么回事兒?眼鏡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公文包先生狐疑地回應。接著衛(wèi)生間里發(fā)出一陣嘔吐聲。
難道是因為沖人開槍了?怎么可能,眼鏡先生一向是團伙里最冷酷冷血的人,剛才的事情也是多虧了他的迅速反應。跟著老大干到今天,他們過手的人命也有好幾條了。等等,公文包先生仔細回想了一下,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以前干的所有案子里,眼鏡先生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殺人乃至于過于血腥的任務。不僅如此,自從三個月前他加入團隊,逐步爬升至二把手以來,整個團隊在行動時的暴力程度都大大下降。甚至于有幾次為了避免殺戮,使他們自己陷入更為危險的境地。這到底……
突然,西服外套里滑落出了一樣東西:眼鏡先生的手機。
與此同時,趴在地上的小粉先生無意中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了老大尸體的床下放著的一樣東西。
“小粉先生,你來聽……”
“我日!你看看這是什么!”公文包先生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小粉先生左手捂著傷口,右手拎著一個東西舉到他眼前:公文包。看上去,就是他們偷走的那只公文包。
“這怎么可能。”公文包先生下意識地覺得不可能。“老大明明已經(jīng)把公文包交給我了,我把它完好無損的藏在了——”話音戛然而止。小粉先生費力地單手把公文包摳開了,屋內(nèi)頓時亮起一片黃光。
真家伙。
公文包先生心煩意亂,驚訝又失望。但也沒時間留給他混亂了,衛(wèi)生間門已經(jīng)打開。他沖回客廳,右手握緊剛撿起的手槍。
桑警官回到客廳,用模糊的視力辨認出舉在自己眼前的東西:黑洞洞的槍口。
一旁的小粉先生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我說公文包,你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聽聽這個就知道了。”公文包先生右手的手槍指著眼鏡先生,同時左手舉著一個手機,按了一下屏幕。
完了。眼鏡先生——桑警官看到自己的手機被人翻出來,心里如同被澆了一桶冷水。
“小桑,這次臥底做完,就調你回警局。”
“明明說好三個月,三個月之后又三個月,三個月之后又三個月,就快一年了老大!你以為我還信啊!”
“……黑貓什么時候行動?”
“我怎么知道,我才跟了他三個月!”
錄音放到這里就被關掉了,已經(jīng)足夠了。眼鏡先生的聲音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來,何況這又是他自己手機的通話錄音。
“呵呵,隨手保存通話錄音可真不是個好習慣,你說是不是啊,眼鏡先——哦不,桑警官?”
“呵呵。”桑警官也笑了一下,把手伸向襯衫口袋。公文包先生的槍口立即抬了抬。
“別緊張,我只是拿包煙而已。”桑警官把動作放慢,然后真的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煙。
“抽根兒煙這點兒權利得給吧?”
“這么說,你是承認了?”
桑警官沉默著叼煙,點火,享受般地深深吸了一口。
“警官編號01746,D市重案組第一大隊隊員桑南提,為調查與逮捕黑貓犯罪團伙,前來執(zhí)行一級機密臥底任務。”他拿開香煙,對著舉在自己眼前的槍口微微一笑。
“對不起,我是警察。”
“很好。”
公文包先生的娃娃臉都有些扭曲了。三個月來自己這些人真是被耍的團團轉。就在幾分鐘之前,他還以為眼前的人是自己見過最專業(yè),最聰明的罪犯。
“眼鏡先生,你死前還有什么想說的么?”
“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啊,比如說我們搶到的箱子,你覺得你藏起來的那個是真貨么?“他努力地想延續(xù)話題。從一開始他就在竭力地把這些人留在這里。根據(jù)他的計算,警隊的增援只要再有十分鐘左右就能到了,現(xiàn)在讓他們離開就真的前功盡棄了。他右手夾著煙,心里依然抱著一絲希望。再給我一點時間啊!
“哈哈哈!這倒是不勞你費心了!何況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玩的是什么把戲么?從一開始你就不讓我們離開屋子,現(xiàn)在看來,恐怕早就叫人了吧?“
“哼。”
“被我說中了?眼鏡先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腦子!我猜我們也沒多少時間了吧。不過送你上路這幾秒鐘還是夠的。即使我們不得好死,也肯定會死在你后面!桑警官,你就先走一步吧!”
公文包先生攥緊了手槍,食指發(fā)力扣動扳機。
看來真的要死在這里了,一切都只晚了那么一點兒。桑警官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撲通!
陽臺上又傳來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