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園》是晚唐著名詩人杜牧吊古傷春的一首名詩: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繁華已逝,如煙如塵,一切在歷史深處消散。流水依然潺湲,草木獨自榮枯,并不以人事更迭而染情。春去春回,晚風中飄滿眾鳥的悲啼,落花紛紛,恰似當年凄美的墜樓人。
在晚唐一個春天的傍晚,杜牧來到金谷園遺址,雖然百花盛開,鳥鳴不斷,然而昔日的繁華之所已荒涼破敗,浪漫地變成了傷心地,徒留悲慘故事讓人憑吊,杜牧本是風流才子,政治上又郁郁不得志,豈能不感慨萬端,詩情萌動!
金谷園位于今河南洛陽西北,為西晉石崇所建,樓臺亭閣,富麗堂皇,極一時之盛。明代詩人張美谷詩曰:“金谷當年景,山青碧水長,樓臺懸萬狀,珠翠列千行。”園中不僅美景如畫,還美女如云。其中有女名綠珠,美若天仙,才貌雙絕,深為金谷園主石崇寵愛。
石崇是西晉大司馬石苞之子,“金谷二十四友”之一。用現代的話說,是典型的官二代、富二代,還是個風流倜儻的大玩家。要命的是,他還很勤奮,很能干,絕非紈绔子弟。二十多歲就擔任修武縣令,后入洛陽任散騎侍郎,又遷任城陽太守。太康元年,石崇因參與伐吳有功,被封為安陽鄉侯。后任南中郎將、荊州刺史、南蠻校尉、鷹揚將軍。應該說,他在政治上穩步升遷,雖有父輩余蔭,但更多的是靠他自己立功和經營而至。
石崇不僅長于權謀,還是個才子,擅長詩文,《全晉文》收錄有其《思歸嘆》、《自理表》、《琵琶引序》、《金谷詩序》等作品。
如果這些還讓人覺得不足為奇的話,那他聚集財富的能力絕對驚世駭俗。千萬別以為石崇只是將父輩的家業繼承擴張,像現在某些人一樣,把家族企業發揚光大,做成個百年老店。恰恰相反,石崇父親石苞臨終前分遺產,其他人都分了,偏偏不分給石崇,按說石崇是老小,無論如何也要分得一份家產。石崇母親很不解石苞之為,專門為石崇去爭取,石苞說:石崇雖小,但他以后一定能自己取得財富。真是知子莫如父,石崇在財富聚集方面果然天賦異稟。他曾在多個地方為官,攫取了大量財富,但通過權勢壓榨奪取,石崇還是嫌太慢。于是他開始劫掠往來富商,迅速暴富起來,變成了富可敵國的大土豪。
錢多了,人就要異化。石崇花巨資打造了一座舉世無雙的莊園---金谷園。現代人經營的什么紅樓啊、天上人間什么的,與金谷園一比,簡直不值一提。金谷園內樓臺錯落,清溪縈回,花草叢茂,金玉玩好列陳,美女穿梭如燕。四季景色美妙絕倫,各種設施新穎齊全。
據《世說新語》載,石崇將廁所修建得別具一格,里面配置了各種香水、香膏給客人洗手、抹臉。門外一排美女恭立侍候,個個打扮得艷麗奪目,列隊侍候客人上廁所。客人上過廁所后,這些美女將客人原來穿的衣服脫下,換上新衣才讓他們出去。即使是現在五星級酒店廁所的配置,跟一千多年前石崇的廁所相比,也遠遠不如。
石崇的生活極盡奢靡,有時甚至到了變態的地步,他曾與晉武帝的舅父王愷斗富。王愷用糖水洗鍋,石崇便用蠟燭當柴燒;王愷做四十里的紫絲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錦步障;王愷用赤石脂涂墻壁,石崇便用花椒涂墻壁。
然而繁華總有盡時。永康元年,趙王司馬倫發動政變,誅殺賈后等人,賈謐一起被殺,石崇因是賈謐同黨而被免官。司馬倫的黨羽孫秀見石崇勢衰,便趁火打劫,派人去索要石崇的愛妾綠珠,石崇當時在金谷別館,以為孫秀不過是要幾個美女而已,他將自己的數十個婢妾都叫出來讓使者任意挑選,使者說:“君侯這些婢妾固然美麗,然而我只是受命前來索要綠珠”。石崇勃然大怒:“綠珠是我的愛妾,萬萬不可。”使者說:“君侯博古通今,明察遠近,希望三思。”石崇決絕地說:“毋需再思。”孫秀未能如愿,不免惱羞成怒,力勸司馬倫逮捕石崇與潘岳等人。事發之日,石崇正在樓上宴飲,甲士破門而入。石崇對綠珠說:“我今為你而惹大禍”。綠珠哭道:“我將以死為報。”轉身毅然飛身墜樓,以死捍衛了情感和名節。
時隔數百年,杜牧觸于金谷之景,感于綠珠之情,寫下這首優美而哀傷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