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寫自老人口述的愛情故事片段,她說這個故事很老套也很現實,很美好卻很殘忍。那時她想過以一種美麗的死亡來求得畢生的解脫,但最終沒有。也許每個人在面對自己難以實現的感情時都會有種歇斯底里后的沉寂,對于這一段在心底沉默了幾十年的愛情,她如今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是只有死亡才會讓愛得以銘記。】
結束了白天的作秀,她卸下了臉上的濃妝。
正如夜習慣了收斂,靜是它唯一喘息的機會,于是乎一切被無由地浸醉在單腳杯里。
若說心是一件容器,有的人裝得下整片天地,可有的人卻只裝得下眼前的這一杯酒。
桌上的老式唱片機是她最鐘愛的禮物,此刻跛腳的唱針費力地讀取著樂符,試圖拼湊出一些零音碎調來安慰一個讓命運調侃過的女子,卻不幸被午夜的鐘響驚嚇,停擱在了軌道的某一處。
久歷紅塵,她只想捕捉一種聲音的純粹,純得只剩下這個世界的寂寞。
她換上一件錦繡旗袍,把長發盤于腦后,重新抹上濃艷的口紅,像那年生日他見她時的樣子。這撮紅襯得她面色愈發慘白,淡淡的煙絲在她微顫的修長手指間繚繞,如煙往事也隨著吞吐而出的煙圈在眼前回放一幕黑白無聲電影。
當煙灰悄無聲息地落下,她嘴角上揚,坦然接受死神的睇視。她想保存初時的美好,給自己,也給她愛過的人。
愛是對人心的放蠱,一旦對愛心生渴慕,她知道自己逃不過,更不想拒絕這么艷魅的誘惑。即使繁華落盡,余音已散,依托著浮云舊事抽枝冒葉的愛依然會是盛開在天堂的花朵,純凈而美麗。
她也知道,人與天之間的抗爭有多么無力和蒼白,覓一朵玫瑰的芬芳總得忍受虐心的刺痛和無情的滴血。
杯里的酒微暈著絲絲血紅,獨染夜的瞳色。
而她曾經愛過的男子蹲坐在塵光滿布的石坎上,留守著那條被逐漸隱入黑暗的弄堂。浪跡在是非邊緣,他就像一個拾荒者把生活的苦澀慢慢嚼碎,然后和著淚水咽下。
這世上有太多可以魔力入心的東西,走出了水波星月的夢境,再度省視現實的鋒利,令這幾許的愛意似乎失去了生命的底色。
很多故事的結局是俗套,也是無言。而許多情愛卻以其特有的形式得以保存。
深的,淺的,都如腳下這寬的,窄的路,許久地沉默著……
也承受著本該承托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