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楂阿 圖|楂阿
01緣起
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去西藏。
大學四年，獨自背包旅行走遍了大半個中國，卻一直未將西藏列入旅行清單里。是一種從未動過的念頭，好像西藏在我的生命中毫無存在的意義。
也許，是因為敬畏，太過神秘圣潔的地方，我不敢貿然去打擾。也許，是因為恐懼，我沒有勇氣拿身體挑戰3700米的海拔。人在自然和神靈面前，太過太過渺小，如一粒塵埃。
一念起，我和西藏產生了聯系。那是泉城初夏的夜，微涼。我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走著，漫無目的。如同不知走向何方的自己。
走累了，走去觀眾席，迎著刺眼的白熾燈。走一步，影子也跟著移一步。坐下來，影子就蹲在我的腳邊。那個夜晚，偌大的體育場，只有我和我的影子。
那一刻，我決定去西藏。
那時，我才懂得，我只是沒有找到一個足以出發的理由而已。
而我出發的理由，是去藏地做一名志愿者。我真的想去那里做點什么，留下點什么。
原來，一切都有了最好的安排——我與西藏，有著深厚的緣分。不是不去，只是機緣未到。
02青藏線
第一次去西藏，2015年仲夏。走的是青藏線，坐火車，46個小時。
火車一路向西，帶著不知所措的我一起。我不知道我將會到達西藏的哪里，但是我知道，我會在西藏。
一路上，沉默寡言。不知道如此突然又堅定的決定，會讓我的生活成為什么樣。我很少有這樣不能把控的時候。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我只能用放空的心，去接受。
5231米，唐古拉山山口。走青藏線的每個人，都要經過的關口。
面包，膨脹了。方便面，膨脹了。護膚品，也膨脹了。隨身攜帶的物品，都在慢慢改變著固有的狀態。包括，我的身體內部。
我在這里，高原反應了。
頭痛，只想嘔吐。滴米未進。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我想要睡下，可疼痛讓我欲睡不能。
高反，就這樣肆無忌憚將我折磨得死去活來。那時候，會想，就這樣死去多好。
老爸發來信息問，是不是又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在可可西里，信號時有時無。收到信息，我抬頭看了看窗外，凌晨四點，繁星滿天。
我趴在窄小的床上，看著曙光灑向草原，看著朝霞鋪滿大地和河流。時光靜好。這么美的風景，再痛苦也要活著呀。
終于。終于是到拉薩了。高反持續，并且變本加厲。
頭痛頭暈。頭腦發脹。胸悶氣喘。心跳加速。在拉薩，我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感覺，錐心的那種痛。
很多人開始吸氧氣，不管有沒有高原反應。我堅決不吸氧，我想看看，高反能折磨我到什么時候。我更想，讓身體真正去適應這缺氧的高原環境。畢竟，我要在這里生活一年，再大的痛苦，都應該忍受。
這是高原給我的考驗。高原，會給每個來到西藏的人，這樣一種忘不掉的考驗。
03川藏北線
第二次進藏，走的是川藏線。2016年的元旦剛過。
川藏線，分為南線和北線。無論徒步、騎行或是自駕，很多人都會選擇走南線。而我，走上了北線，因為人少。就像人跡罕至的一條路，會讓人心生渴望，去探險。
從成都出發。離開的那天清晨，小雨剛過，青旅窗外一樹綠意滴著雨水，水靈靈的模樣。
打開地圖，開始查路線。對于旅行，我很少做攻略。我只需要確定好出發地點以及終點，至于過程，隨心隨性而行。
突然，一個地名闖入我的視界：汶川。心，不自覺顫動了一下。決心去看看。
一到汶川，我就很感慨。清晨。黃昏。夜晚。雨水。文化。旅游。生活。都很好。我看到的汶川生活，真的很美好。我不愿再去問過往，不想去揭傷疤。珍惜當下，足矣。
從汶川到藏東，一路基本都是徒搭。
2016年的冬天，川西下了幾年以來最大的一場雪。路上來往的客車都停運了，就連私家車也少得可憐——一路上都是雪和暗冰，容易出事故。而這，我也是到達了才知曉。
我一個人在雪地里走了很遠很遠，過了很久很久也沒看到一輛車。周圍都是寂寥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我和落著的雪。我害怕這種寂寥。
但是，我沒有想過回頭。因為我知道，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達我想去的遠方，即使沒有車。
然后，我看到了雪地里的一行腳印。
然后，我看到了雪地里拄著拐杖行走的老人和陪伴著的小孩。
然后，我看到了對向緩緩駛來的車子。
然后，我繼續往前走著。
然后，皮鞋里的腳丫子開始麻木，書包和衣服上落滿了雪。寂寥的世界除了我的踩雪聲，還有一輛汽車行駛的聲音。
我轉身，激動揮著手，可是車子依然毫不留情從我身邊經過。
那一刻，淚水奪眶而出。我失望地回過頭，想要繼續往前走。突然看見，車子停在我的前方。我邊跑邊擦干眼淚，朝著車子的方向。
川藏北線之行，我走了七天，搭了八輛車，終于到達西藏。
04拉薩-加德滿都線
從拉薩到吉隆口岸，是西藏通往境外國家尼泊爾的路線。
在尼泊爾大使館旁，素不相識的我們拼了一輛車，準備從西藏出境。
下午四點出發，第二天下午兩點才到。800多公里的路程，司機開了22個小時的車。這期間，他一刻也沒有睡過覺。
剛開始，同行的伙伴使勁和司機聊天，生怕他打瞌睡。后來才發現，是我們多慮了。師傅是常年跑這條路線的藏族人，對于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是輕車熟路的。而且，復雜的路況使他一點也不敢松懈。
這是一場顛簸且波折的旅程。顛簸在于，日喀則境內多處修路，遭遇雨天，路況早已慘不忍睹。而波折，便是那逃也逃不掉的檢查站。
一路向南，越靠近邊境，檢查站越密集。出個國，至少要進行十幾次邊防檢查。
白天倒還好，一到夜晚，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下，就被司機搖醒：“醒醒，刷身份證了.....”然后，不情不愿下車冒著雨去刷證過關。
一個夜晚，我們被檢查折磨得沒脾氣。雨天，每個人都濕漉漉的坐在車里，寒意襲來。感冒又加重了，心里不斷祈禱趕緊到口岸。
當我走出國門，看看身后莊嚴肅穆的邊境大樓，再看尼泊爾的邊檢舊帳篷，我的心里，有種深深的自豪感。
05川藏南線
2017年元旦剛過，我從拉薩回家。距離去年離家，剛好一年整。
這一次，我選擇了走川藏南線。
交通工具，選擇了大巴。我不是直接買拉薩到成都的大巴票，而是一程一程地坐。如，拉薩到林芝、林芝到波密。
分程坐車，并非想在林芝或波密停留看風景——林芝最美的風景，我都在合適的時候一一看過了。我怕累。整整兩天，被束縛在小小的車廂里，我會極度不適。
這樣做，不保險。意外發生了——我在波密客運站，買不到去往下一程的車票了。波密到成都的大巴，要兩天后才發車。
我不能等。跑去找私運車，被告知，要等人齊了才發車。一輛車八個人，目前只有我一個乘客，其他七人什么時候來坐，是不知道的。也許下午，也許五天以后。
不得已，去路邊搭車。冬季，走川藏線的人少，車子稀稀疏疏。攔了一下午車，都沒有一輛是離開波密的。
這期間，路人來關懷過，警察也來了解情況，都說，這個季節來往的車少，如果搭不到就打電話給我。他們想要盡所能幫忙。
從太陽高照等到夕陽西斜，等待慢慢消磨了我的耐心。我還沒放棄，依然在路邊等著。也許，上天真的會眷顧堅持的人——我等來了一輛去香格里拉的大巴，能把我帶到芒康。
凌晨五點，大巴車把我放在芒康三岔路口。雪花簌簌，整個縣城寂靜無聲，路燈在雪域高原上默默發光。
我冷得直打顫。一抬眼，看見公安局，不管不顧跑去借地取暖。那一刻，有個地方能遮風擋雪，我已感激不盡。
晨，問警察叔叔，哪里坐車去成都。
“這兩天都沒車去成都了。”輕描淡寫一句話，于我卻如五雷轟頂，我又要被困于此了么？
此時，一位風塵仆仆的大叔推開了公安局大門：“小同志，快幫我看看，我那車發動機里有只貓......”
大叔為挽救一只貓的生命來找警察，順便把我帶走了。
一切，自有天意。
06滇藏線
滇藏線，是文藝青年很喜歡的進藏路線。
從昆明出發，經大理、麗江、香格里拉等頂文藝的城市。走這條線的人，相當于進行了一場文藝之旅。
四月，從西雙版納出發，經普洱到大理。走在這條路上，總會不自覺放慢腳步。
去大理，漫步古鎮，看蒼山洱海，尋訪扎染手藝，吃一個又一個的喜洲粑粑。
在麗江，去古城聽民謠歌手彈唱，在青旅聽每位旅人帶來的故事，再來一大盆臘排骨。
到香格里拉，逛逛小商鋪，爬上山去轉世界上最大的轉經筒。
于我而言，大理、麗江和香格里拉，都是最好的發呆場所?？粗０l呆，聽著歌發呆，或是安靜望著一朵云閑游，都特別美好。
在邦達，遇很多川藏線過來的驢友，都會問：“滇藏線怎么樣？”
很文藝，梅里雪山很棒。我都會這樣回答。
看電影《轉山》，我被那句臺詞吸引了：“175毫升牛奶和250毫升鮮奶油混合而成，最后再加兩勺白砂糖做成的巨大冰淇淋。”
這樣形容梅里雪山，再貼切不過了。一趟滇藏行，讓我愛上了梅里。
07新藏線
新藏線，是所有進藏路線我最喜歡的。
新藏公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海拔都在四五千米。由于自駕難度大，生存條件惡劣且物價高，這條線人跡罕至。
人煙稀少的地方，往往藏有絕美的風光。新藏線就是。
天上阿里，西藏秘境。這是多高的評價呀。阿里，被譽為“西藏的西藏”、“世界屋脊”，可見于西藏而言，它有著多么重要的存在。
一路上，大湖小湖不斷，各有風姿。即使“一錯再錯”，亦賞心悅目。（在西藏，“錯”是湖的意思。）圣湖瑪旁雍錯、鬼湖拉昂錯，還有班公錯，一路列隊相迎。
最值得一提的，自然是神山岡仁波齊，也在這條路線上。轉神山，是我最美妙的回憶。
有生之年，如果有機緣，真的，要自駕一次新藏線。天地的廣闊無垠，很容易讓人忽略時間和空間的移動與消逝。人處在這樣的境地里，身心有著空前的自由和舒坦。
那時，你會深刻體悟到，在壯闊的風光里，那種微妙的孤獨感。
08心向往之
有些人，窮盡一生都不會去西藏。
有些人，最大的旅行夢想就是去一趟西藏。
而我，從未動過進藏念頭到對西藏上癮，不過一瞬間的事。
兩年時間，我走完了六條進藏路線。很多事情，完成了便是了了心愿。而我，卻是中毒愈深。
西藏，沒有什么特別的。它和任何一個省份一樣，有城市，有交通，有秩序，有陰晴圓缺，也有狂風驟雪。
西藏，對我來說是特別的。青春里最美好的時光，我在這里度過。我付出過，收獲過，感動過，也哭泣過。我的心，在西藏扎了根。
離開雪域高原后，我和很多人一樣，身未能至，心向往之。
我是楂阿，我在旅行路上——讀書、寫字、攝影、聽音樂，還有過生活。有幸遇見你，有幸在文字里有過一面之緣。如果喜歡我寫下的字，記得點個小小的贊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