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對于修苦的人,這天氣正是好時候,正午時分站在陽光下暴曬,想必會離正果更近些。我不行,受不了這種苦,中午帶女兒看電影,走在沒有一棵樹葉的陽光下,只有二十分鐘,頭都發暈了。女兒汗水如珠子般往下掉,不走了,讓我抱。
這是伏天,本就該熱。也不知道咋回事,我覺得現在我怕熱,特別怕,看到那直射到柏油路上的陽光,心里就怯,不敢走出去。也怕冷。出門看電影前,想到影院里空調把溫度調的很低,就帶了一件長袖,預備著。溫度確實調的低,穿上長袖,那空調的冷氣還順著毛孔往身體里鉆。
以前怎么就不怕熱呢?小時候,在伏天三四十度的天氣里,和小伙伴拿著一個系著長長棍子的捉鳥網,站在被太陽照射得奄奄一息的大樹下,用網子網樹上的知了,還赤著腳,在反射著陽光的發白的土路上跑。大人說,“太熱,別在外面跑”。我不聽,心里說,“哪里熱?”
高中的時候,有一年8月5日開學,正是中伏。一百多人擠在一大間教室里,沒有空調,只有四個風扇吊在教室頂上沒精打采地轉。扇出來的風也是熱的,還帶著一百多人呼出來的熱氣。但這風也不在我頭上。我在邊上坐,風只吹到我的半個胳膊上。數學老師是個又胖又矮的人,穿了一件白色三角汗衣,一邊講課,一邊擦汗,白色三角汗衣都濕透了。我那時穿一件白色長袖襯衣,袖子卷到胳膊肘上面,露出長長的胳膊。我不知道那時我為什么沒穿短袖,可能是沒有。老師汗濕了,我好像沒感覺到出汗。那時學習挺有勁,一心撲在學習上。下課去廁所,才感覺到廁所里的風比教室里的風扇涼快。
確實,工作之前沒感覺到怎么熱。
工作后感覺到熱了。剛工作在外面租房住,老房子,頂樓,西曬太陽,沒空調。買了一個小風扇對著床吹。那年7月26日,白天上班在辦公室里沒感覺到熱。到晚上熱的睡不著,反復洗澡也不行,只好打電話到同事空調房里借宿。第二天就注意了,在屋里水泥地板上灑水,降溫。小風扇開到最大,使勁吹。可半夜還是不行,又和同事打電話到他空調房里去睡。第三天索性不回去了,直接到同事空調房里睡。
慢慢怕熱了,也說不出具體是什么原因。
一到6月底,辦公室的冷氣就送過來,制冷效果很好,以至于開著窗戶才不會感覺到冷。坐在里面看著路上的行人,打著遮陽傘慢騰騰地走著,也看不出地面究竟有多少溫度,也體會不到他們的感受和心情。下班走到外面,那熱騰騰的暑氣撲面而來,渾身頓時黏糊糊的,就像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水果,皮上立即凝結一層水,有點怪怪的感覺。這時才感覺到天氣的反差,就像剛進入到現實的世界。這種反差讓我不舒服。
我遇到過多次這樣不舒服的反差,弄的身體都不好了,好像總是病態的樣子。有次坐高鐵,C座,那高鐵上的冷氣正對著這個位置吹,溫度很低,吹得胳膊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回去后感冒了,弄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心里想,溫度調這么低可能是空調技術先進,制冷效果好,不需要多使用多少能源。要不然搞那么低干什么?
我慢慢有了經驗了,盡管怕熱,但只要出差,就帶著一件長袖。看電影也是。我怕那里面的冷氣。
今天在看電影的路上暴曬了一回,我上面說了,頭都有點暈。實際上,暴曬作為修苦的一種方式,古時候很受歡迎。佛祖剛開始時修苦,跑進深山一修就是五年,暴曬的事可能也干過。有一次佛祖修暈了,醒后就大徹大悟,放棄了修苦,走中庸溫和之道了,于是就有了佛教。熱我是受不了,也受不了由熱而帶來的冷。現在的熱和小時候的熱不一樣了,也說不清哪里不一樣,反正感覺不一樣。不管怎樣,我想要記住這一點,連佛祖都不愿干的事,我們平常人最好也別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