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會說話的貓

一:

苗子萱養了只貓,距離她有養貓的念頭十多年后,這個愿望實現了。不容易。盡管這樣,男友嗔怪她自己都養不好,還養貓,她就笑笑,并不牙尖嘴利得回男友:養不好我,那還不是你的責任。

朋友都親切地稱呼苗子萱為苗子,有時叫快了就喵喵的叫,像春天鬧貓一樣。她覺得她的姓如果填個動物偏旁那就是貓字。這是緣份。一定要養只貓才對。

苗子萱挑貓不看品種,看眼緣,就如她選擇一切都看性價和實質,不看所謂包裝,品牌和流行。挑中領養了一只中華田園貓,圓圓的眼睛,黃黑白的毛色,糯糯圓圓的一團,萌出水來。她給它取名小呆。只看了一眼,她就覺得小呆懂她。

轉眼過了一年,小呆在苗子萱家一年了,圓潤壯實了不少,春天也開始想撩騷男貓談戀愛了。苗子萱本來不忍心給她做絕育,堅持了一年,放棄了。做了絕育回來的小呆果然有了修女氣質,安靜了許多。只是行為舉止也更高冷莫測了幾分。尤其是對子萱的男朋友。

子萱的男友李德華,她常打趣他侮辱了德華這個名字,小眼矮個微胖,唱歌走調。從小蒙受德華盛名之下的相形見絀,反而逆反到自覺無比優秀。很多人說他找到子萱是福氣,可他并不這么覺得,他也不隱瞞這感覺。他和子萱說他在她的世界,君臨天下,舍他還有誰。

子萱并感受不到被男友珍惜憐愛的感覺,養貓也是為了填補心里的寂寞。也許有時貓和寂寞的女人是標配。但子萱就是覺得德華實誠,怎么想,怎么說。他心里對她好,他只是不會表達。

子萱愛心泛濫,對男朋友好到無法再好,溢出來的愛便找只貓來接著。她覺得男友實在,不會關心照顧人罷了,她多付出些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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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子萱最近工作很忙,但再忙的女人都攔不住她靠著敏銳第六感對自己感情狀態的捕捉。德華兄最近要么晚歸,要么不歸。子萱給他發了個中藥,圖文并茂的當歸,德華不知真傻還是假傻,回:這藥補,你試試。子萱無語。

對一個人太好了有時提出的要求反而就顯得無理了,子萱提出出去走走的要求德華覺得有點煩,從去外省最后簡略到了市區公園轉轉。子萱還有些高興,因為她覺得,德華煩,說明沒有愧疚,那就并沒有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想著還高興得逗小呆。小呆翻貓眼斜了她一眼。

德華又出差四天了,除了偶爾的微信,并無消息,子萱心里隱隱作痛,但并不想把那痛清晰放大,然而那痛追著她跑。德華是銷售,出差是常事,可是女人天生是上帝派來的福爾摩斯,子萱感到這次出差不同以往。

子萱病了,高燒到迷糊,連伸手拿杯子喝藥的力氣都沒有,小呆有時來蹭蹭她,讓她覺得這世界還有個生物關心她的死活。

突然,小呆拍拍她胳膊,然后悠悠的說,苗,吃藥,女人要對自己好。你看我們貓類,從來高冷,你們人類一個個鏟屎官巴巴得追著我們跑。

子萱驚叫:小呆,你會說話啦?天吶!

小呆翻翻圓眼睛:這有什么奇怪,貓有貓的語言,只不過這次去寵物醫院無意中打通了和人類語言的翻譯密碼而已。不說這個,看在你是我歷屆貓生中對我最好的主人,我要勸勸你,你那個德華,別管他李德華,劉德華,都離開他吧。你不在的時候,微信和其他姑娘聊天那叫一個肉麻,連我這鬧春的貓都聽不下去。

子萱說,怎么會?

子萱先是無力的反駁,然后下意識問:那姑娘是誰?

是誰不重要,我也不認識,沒有張三,也有李四啊!小呆悠悠得說。

你也別傷心,你知道我們貓為什么高冷么?我們有九條命,加上這幾世的輪回,看了太多人間冷暖,早就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你們人類啊,就是看不開。看了太多做人的煩惱,我倒是覺得就在貓界輪回就好,要么流浪,自由。要么撒個嬌,發個嗲,然后時而高冷下,人類就把我們當寶。

子萱摸摸發燙的額頭,心想,這是我燒暈了么?然而她下意識得接過小呆的對話:小呆,你說得挺有道理,我覺得人也一樣吧,像貓一樣的女孩受寵。德華就說我不會撒嬌。

小呆喵一聲叫:氣的我都恢復貓語了,你家德華都不寵你,侍寵生嬌,不被寵怎么撒得出來嬌。

子萱心里凄涼,卻也覺得有道理的好笑。

小呆說,好好睡一覺吧,養好身體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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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子萱暈沉得醒來,感覺體溫下來了,想著不知睡了多久,記得小呆離奇得會講話了,于是跑去看它,只見小呆在獨自玩耍,子萱追著小呆,喂,小呆,姐們,咱聊聊。

小呆只是喵喵叫著,并不睬她。子萱心想,看來我這燒的夢和現實都分不清了。

拖著要虛脫的身體上了一天班,經理看她半死不活的樣子眼神里露出厭棄。子萱心想,要是她是只病貓,也許倒能多得幾分憐愛吧。

快下班時,德華來了微信,約她在他們經常吃飯的井德軒見面。子萱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但是該來的總會來的,小呆昨晚夢里的話倒是給了她些力量。

子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井德軒出來,又怎么回的家,腦子里只有德華冷冷的臉,決絕得說,我們分手吧!你不覺得我們不合適么?

子萱當時很想說,不合適其實只需要單方宣布就可生效吧,三年了,才覺得不合適,德華未免太后知后覺。在感情被宣判極刑以后,子萱的第一反應仍舊是挽回,她想象不到那個家少了那個熟悉的人會是什么感覺,而且她覺得德華其實是需要她的,只是他沒意識到罷了,她很想說明,又覺得說出來賤賤得像廉價的乞討。她很想維持形象卻在德華面前涕淚橫流。為什么?你給我一個真實的理由。

德華說:沒什么,就是不合適,我出差這兩天好好想了想,這樣對我們都好。

子萱只是哭,默默得流淚,德華一臉厭棄又有一絲內疚得坐在那里。

也許德華被子萱的悲傷嚇到了,于是慢慢開始說他的理由,他承認子萱對他好,但那不是他要的,彼此適應了三年,還是不合適,趁早分開,祝福彼此。

子萱害怕他接下來說出更傷人的理由,不是他要的其實已經足夠。她用盡力氣拖著自己的軀殼走出井德軒,外面已是華燈初上。她不理解為何非要選擇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結束,太狠。

四:

子萱回到家,小呆跑過來喵喵得蹭她,她淚水模糊得看不清小呆的樣子,只是癱倒一般砸在床上。

一會,小呆走過來:是分手了么?別傷心了,你怎么知道未來不會遇到更好的愛呢?

小呆又開始說話,子萱擦擦眼淚,說,不知是我開始作胡夢,還是你說胡話。

我怎么可能說胡話呢,作為一只無數次轉世輪回的喵我不但閱貓無數,閱人也無數啊。很多事情其實還真無所謂好壞對錯,也真就是不合適罷了。小呆教授一般說道。

子萱忍不住難過,說,你也覺得我們不合適?他就說我們不合適,可是他不知道其實我是最適合他的,他倒未必最適合我,但我舍不得過去,放心不下他。

小呆說:哎呦妹妹,還天天叫我小呆,你才呆,適合不適合其實是很主觀的,他說不適合,你覺得事實上再適合都沒用啊!這個得他自己明白體會到了才有用。但我說的適合和他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子萱淚眼模糊的問,看著家里熟悉的一切,物是人非的感覺油然而生,好在她還有小呆。

小呆歪歪腦袋,說:很多事都講機緣,天時地利人和,我見過太多人事離散分合,都是機緣不對,就比如你的德華,他此時此刻覺得不適合是他此時此刻的價值判斷啊,也許幾十年后或者下輩子他才能體悟到你的適合,那時機緣才到。

子萱紅著眼說:一下就支到下輩子了,這輩子就這樣錯過了么?

小呆說:你看,這就是你們這些人類看不開了,總想著今生今世,很多事努力之外,靠的是機緣。時候到了,就對了,或者你在現在,找到對的人和事,你的世界就都對了,你非要在錯誤的世界里執著,只有錯誤的結果啊,妹妹!

子萱還是默默流淚,她只是想不明白,為何人無情起來會如此決絕。小呆看她還是難過,說,你和我走一趟吧。子萱愣了一下說:去哪?小呆說,去了你就知道了。你閉上眼睛。

子萱閉起眼睛,感覺頭暈得很,有巨大氣流在身邊起伏。過了很久,小呆說,睜開眼睛吧,子萱睜開眼睛,這里天地一色,明凈中閃著七色光暈,小呆說,這里是五維空間,你也可以理解為你們的天堂。

子萱說:那我是死了么?我是失個戀難過死了么?

小呆說: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是帶你來這里看看你在你們三維世界里的生活,你看,那一片藍色都是感情痛苦的能量,那一片褐色都是病痛折磨的能量,那一片紫色都是事業不得志的能量。

子萱順著小呆所指,看到幾個顏色各異的巨大能量團。同時看到能量團周圍有些清亮的氣團流動,于是問,那是什么。

小呆說:問得好,那就是順暢的能量團,能帶領人們走進生活正軌的能量團,可惜人們都執著于他們眼前的糾結,只能在那些傷害的能量里轉圈。

小呆往斜上方指,你看那里。

子萱望去,那不是大學的我么?

是啊,那是你,但在這個時間軸上,是不一樣的你,很幸福順利。你再看那邊。

小呆又指向背后,那是又一條時間線上的你。

子萱驚叫,那個老太太是我?好皺皺巴巴的老太太。

小呆說,你見過哪個老太太不皺巴的,你們人類就是貪心,而且我覺得那個老太太比你好看啊。看子萱要生氣,小呆說:開個玩笑嘛,天堂里也是可以開玩笑的呀,你看那個時間線的你,兒孫滿堂,老伴相依相惜。很幸福。其實只要你轉個念,現在時間線上的你也有美好的未來呀。這其實除了際遇外,也是你的選擇。

子萱良久不語,看著另外兩個幸福的她,眼淚奪眶而出,她只是珍惜此生的每次相遇,時間久了,都是情或義。

小呆說:有些選擇要對自己和別人都負責,你以為對別人負責,別人其實不需要,反而辜負了自己,很多事都這樣,不止感情。轉念之間,世界無限遼闊,每個人此生都有他要去解決的問題,比如德華,假若他這個時間線沒有學會愛,下個時間線仍舊有機會去學習愛,他明白了愛,你們那時相遇了,就是真的緣份到了。很多事都如此,放下執著,才能遇到對的人,對的朋友,對的事業。

子萱看著遠方,七彩光暈,無限美好絢爛。

五:

再醒來時,又是華燈初上,子萱急切得找小呆,發現它悠閑的在貓窩里,半夢半醒得打盹。她揉醒小呆,想和它說話,但小呆只是有些起床氣似的喵喵叫著。

小呆沒有再說過話,子萱也離開了德華,開始了新的生活。那個七彩光暈永遠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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