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不是因為厭學才學不好的,而是因為學不好才厭學的;一個人不是因為上網成癮才有心理問題的,而是因為先有心理問題才上網成癮的;一個問題不是因為多么困難才解決不了的,而是因為解決不了才變得多么困難的……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在國家培訓教材《心理咨詢師》最早的幾個版本中,是有個單元專門講“情緒理論”的,第一個理論叫“情緒的外周理論”,書上說“美國心理學家詹姆斯和丹麥生理學家蘭格分別于1884年和1885年提出了觀點相同的情緒理論,后人稱為詹姆斯-蘭格情緒理論”。非常遺憾的是,因為這個理論被普遍認為“荒謬”且“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而在后來的改版中刪除了。
乍聽起來,這個理論的確夠荒謬的,比如“詹姆斯認為,情緒是對身體變化的知覺,即當外界刺激引起身體上的變化時,我們對這些變化的知覺便是情緒。照他的說法,人并不是愁了才哭、生氣了才打、怕了才發抖,而是相反,人是因為哭了才愁、因為動手打了才生氣、因為發抖才害怕”;而蘭格則強調血液系統的變化和情緒的發生的關系,說什么“植物性神經系統的支配作業加強,血管擴張,結果便產生愉快的情緒;植物性神經系統活動減弱,血管收縮,器官痙攣,結果便產生恐怖的情緒”。
可能正是因為這種荒謬深深吸引了我,詹姆斯也從此進入了我的視野。
記得大概是2005年,青島市心理咨詢師協會成立,邀請中科院心理所的某位社會心理學大咖講座,期間我曾請他給我們推薦幾本必讀書,其中就有詹姆斯的《心理學原理》,我當時買的是中英文對照本,啃了幾天沒啃出興趣,便將其束之高閣。那個時候,我對詹姆斯的了解也就局限于教材上講心理學的“學派紛爭”時的“機能主義心理學”、講“自我”時的“主我和客我”,以及有關“自尊”的那個經典公式了。
再次喚起我對詹姆斯的關注是一本日本著名教育學家多湖輝寫的小冊子,叫《培養孩子學習興趣方法談》,開篇就有段話:
“對‘人悲傷為什么會流淚?’的問題,學者詹姆斯和朗格是這樣回答的:‘人不是因為悲傷而流淚,而是因為流淚而悲傷。’這聽起來多少有些禪學的味道,但是我們可以從中窺見人類所具有的共同心理。根據這種說法就可以類推為‘孩子不是因為厭學而學不好,而是因為學不好而厭學。’”
這個觀點讓我十分興奮,因為那個時候我剛剛看到圣奧古斯丁那句“人們都以為理解了才相信,我則認為只有相信了才理解”,知道“相信”和“理解”之間本沒有先后和正反,很多話原來也可以反著說。
比如:一個人不是因為上網成癮才有心理問題的,而是因為先有心理問題才上網成癮的;一個問題不是因為多么困難才解決不了的,而是因為解決不了才變得多么困難的;……
自此我知道,這樣的歸因方式才更為“心理學”,也更有利于心理咨詢師秉持“助人自助”的原則。
但詹姆斯真正在我心中復活卻是因為一次偶然,那天我在網上瀏覽,看到了一篇《具身認知:佛學視角》的論文(心理學探新,2010年地5期),知道了一門叫做“具身認知心理學”(Embodied Cognitive Psychology)的心理學流派正在異軍突起,在我看來,它很有可能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一百多年的科學心理學研究成果終結。
此時才想起曾讀過一本叫《寓身認知心理學》的,忙從已落滿塵土的書架上找到,方知道“寓身”就是“具身”,同出而異名罷了。
趕緊又買了《具身認知的原理與應用》和《具身認知:身體如何影響思維和行為》這兩本書惡補。看得我心驚肉跳,深刻意識到,一場心理學的革命已經拉開了序幕——
“暴風雨!暴風雨就要來啦!”
今晨只是想請您像我這樣跟著感覺走,千萬不要停下來問我:“說了辣么多,那么到底什么是具身認知呢?”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即使回答了也是白搭——就像您沒有摸過大象而我告訴您大象像什么一樣。
關于具身認知,我想以讀書筆記的形式涂鴉一個系列,但我怕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今晨只好摘我喜歡的一段(具身認知的原理與運用,第36頁)供您琢磨:
“具身認知既不主張物理(身體)一元論,也不贊成心物(心身)的二元論觀點。它是一體論,即心智在大腦中、大腦在身體中、身體在環境中。心智、大腦、身體和環境是一體的,類似于海德格爾的‘存在’概念。”
看清楚了:不是一元論,也不是二元論;不是一“分”為二,而是“一體”為二,當然也可以為三、為四……但“一體”就是“一體”,不可分!
想到這一點,我似乎能理解悲傷和流淚、生氣和打人、害怕和發抖的關系了,也自然認同詹姆斯作為具身認知的先驅,當之無愧。
偉人就是偉人,偉人的靈魂不滅。
著名的心理學史專家波林曾寫道:“誰想在今后三個世紀內寫出一部心理學史而不提弗洛伊德的名字,那就不可能自詡是一部心理學通史了。”
而我則說:誰想成為一名心理咨詢師,威廉·詹姆斯真的不能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