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我,十九年來,我記憶中最值得炫耀的是什么,哪段回憶最不能令我忘懷,我的答案毫無疑問——初三。
至于為什么不是高三,以后的文章中我會解釋出來,也希望讀者在看完我的文章之后就會懂得,每個人在不同的人生經歷中會收獲不同的東西。要知道,總有一段使你刻骨銘心。
閨蜜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大巴到達我們學校時,我正在午睡。不習慣被打擾,手機刻意開了飛行,三點多被阿姨檢查宿舍的大動靜吵醒時,手機顯示她已經到了逸夫圖書館。于是,快速的尋找大衣,帽子,圍巾,以及那雙這幾天快被我穿爛的vans板鞋,我拿著電量還剩30%的手機出了門。
該是一年多沒見了,一路上我想。
好像有句話叫:士為知己者死,女為閨蜜者容。我在寒風中,不斷地拿著手機撥弄我的頭發,看看帽子待整齊了沒,只有300米的路,硬是被我走了半個小時,手機那頭的大陳一臉不高興:“他媽的你見我就是拖鞋,睡衣,加上一副半死不活沒睡醒的樣子,搞得我懷疑我才是你閨蜜吧!”
我懶得理他,發了一句,你最帥。
頓時,世界一片和平。
個頭沒怎么長,還是那個黑色的雙肩包,只不過馬尾變成了披肩長發,她正低頭玩手機,我一步一步悄悄走近,抱了一下她,是四年前的溫度。
2012年,大年初九,我轉到她所在的初中。爸爸媽媽那時還沒離婚,倒也為我的前途著想,在上一學期的期末考試中,我考了598,輕松地名列年級第一時,而我的發小宇子就是我閨蜜所在的高中,考了646(滿分780,還有附加分90分,等于她考了736),年級103。如此大的差距,讓我媽急紅了眼,特意從上海跑回來吵嚷著給我轉學,于是,一頓好吃好喝的宴請之后,進了她所在的班級,初三(1)班。
記得那天天氣好的不行,我背著招搖的匡威書包走進教室時,全班都在背歷史(快中考了),只有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班主任示意我走到她旁邊的一個位置坐下,我悄悄瞄了她一眼,好白好漂亮。正式上課時班主任開始宣讀上一學期的年級排名(正好被我碰上了),讀到的同學依次上前拿成績單及相應獎品,于是她第一個上臺領獎,接著我的左桌,前后桌全部上臺了。班主任不僅把她班級第一安排在了我的右邊,班級第三,數學科代表,物理課代表全在我的周圍,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班主任一眼,他沖我笑了笑,那時我才發現老媽的那頓飯,那幾條煙可是下了血本。
也就是那時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許靜。
我很快在新班級站穩了腳跟。新學期的第一次月考,我從進班的第三十五名,考到了十三名,班主任當著全班的面表揚我。由于我記憶力很好,背歷史政治特別快,尤其是年代,很快班上歷史第一就被我取代,導致也教15班的歷史老師在15班一直夸我,說是1班新轉來的一個同學非常聰明如何如何,另有一些男生圍繞在我身邊,這一切的一切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一段時間內,成績止步不前。
2012年,3月18號,全縣四校聯考,許靜拿了班級第一,年紀第三,而我班級24,年級472。
與此同時,距離體育考試(納入中考成績)還有一個半月,學校開始開放體育課,并鼓勵同學在凌晨五點在操場跑幾圈再去教室自習。我和許靜相約早上跑步并做些其他項目的練習。記得那天早上5點15分,我和她紛紛一路小跑到操場,天色灰蒙蒙的,身穿全黑校服的我們只能依稀辨別對方身上的裸露的皮膚。我跑得慢,許靜在前面,我在后面追,許靜跑到前面突然停了下來,伸出左手,我快速跑到前面卻嚇得癱倒在了地上,許靜的左手只有四個手指。
那天早上,許靜跟我說了好多好多話,談到她為什么那么用功,那么努力的想考第一,為什么會是全班第一個想要跟我交朋友的女生。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不斷地閃現出那只有四根手指的畫面。
原來,你看到的只不過是表面的輝煌,卻忽略了那背后一個人獨自承受的悲傷。
也就從那天開始,我也就忽然明白,班主任為什么把她安排在我身邊,我也開始慢慢的去想許靜吃飯的時候怎么辦(我們學校只能站著吃飯),一手拿筷子,那另一只手呢?如何端住碗?洗衣服怎么擰干水?怎么系鞋帶,怎么綁她那一頭秀麗的長發?而我坐了她快兩個月的同桌,卻從來沒發現她手指的殘缺,我哭了。
從那以后,我開始努力學習,摒棄了我之前所有的壞毛病。五點半要求到教室,我五點就到了,為了抽出半個小時背我之前沒學過的政治歷史;下了早自習我也不再去食堂吃飯,回宿舍的路上隨便買了一杯粥和一片餅就是一上午的充饑;每天不敢喝太多的水,因為廁所距離教室來回有八分鐘的路程,同樣也不敢生病;午休回去,舍友打打鬧鬧,我就在被窩里看化學,看物理公式,不敢睡,怕睡了,今天的任務就完不成;夜里邊洗腳邊背英語單詞,十一點熄燈的時候,我就借著樓道的燈光看書,看作文素材,看當天的錯題,有兩次被教導主任抓到硬說我在看小說因而被全校初中部通報批評。視力也逐漸下降,開始帶上了厚重的眼鏡,每天就是馬尾,一身黑色的校服,一雙安踏球鞋,加上不斷輪換的各科的筆記本。星期天學校會格外的放出三個小時的假,同學們都會出去洗澡買零食之類的,我就不舍得出去,不僅怕亂花錢,還想利用這點時間縮短和其他同學的差距。那時候每個星期天的中午,八個人的飯桌,只有我一個人吃(其余都出去了)。我就從一邊默默吃到另一邊再吃回來,,我安慰自己說:我不出去可以有肉吃呀,這些雞蛋,魚和雞腿都是我的,可總是會吃到自己流淚。身上穿了一個月的校服都舍不得洗,因為沒得換,也不敢太注意自己衛生,一個星期洗一次澡也逐漸換成了兩個星期。月假回家的時候就拼命往自己身上搓,直到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然后就著燈光繼續抄歷史筆記,政治筆記(我要補初一,初二的)。那時候的夜晚,我就趴在那個燈光黑暗的小房間里,媽媽一邊給我熬湯,一邊盯著我抄筆記,我不睡,她也不睡。偶爾幾次我順著燈光看下去,她的頭上又多了幾根銀白的發絲。眼淚就止不住往外流。只能拼命學。
許靜永遠是那個我只要付出百分之一努力她就會從我身上看到百分之百希望的人。
在那個高手如云,群起紛爭的班級,沒有誰比她更希望我能一躍而起。
而許靜在學習上,一直是我的榜樣,也是我最大的對手。
2012年,全市一模,許靜年級第一,我全班第九,年紀一百零三,考場從25號,變成了第三考場。班主任再次當著全班的面表揚我,我也從那次不再和她同桌。也是那次,許靜用她那殘缺的左手唯一一次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只有我能看懂。
我當然知道,每次物理老師講到左手安培定則的時候,許靜的手是從來不會伸出拿來判斷的,而她卻從不會錯。
有些人就這樣,普普通通,可就是值得你拿來當一輩子的榜樣。
接下里的二模,三模,我基本穩居在了全班前十,年級前一百。我和許靜的感情也越來越穩固,因為我知道只有優秀的人才能與之并肩。我越來越努力,不會的問題就去請教班級里的大神,各科老師的辦公室更是被我跑了遍。最后一次摸底的時候,班主任偷偷把我叫出去,問我要不要留在本校高中部,可以免費進入實驗班,我第一反應:許靜要去哪里?
也就從那刻開始,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們才剛相識,轉眼就要分別。
我預料不到我們的相遇,卻猜得到我們的結局。
2012年,7月6號,中考前一天,我來到這所初中第一次主動出校門購買明天所要穿的衣服(中考不許穿校服),許靜拉著我在五樓教室的欄桿前,站了整整一個下午。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不穿校服的她,竟是那么的嬌小可愛。我們沒有說任何話,就看著眼下那條被我們走過無數次的通往操場的小路,路的最右邊的那棵大樹上,我曾偷偷寫下我和許靜名字的縮寫。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其實我日記本里每天都會記錄我和她之間發生的故事;她不知道在我沒來之前,她的另一個好朋友王某只是為了她的錢才每天和她走在一起,而畢業那天王某還拿走了我一件襯衣并借去了至今下落不明的五元;她不知道她談了兩年的男友,其實曾經偷偷喜歡過我;她不知道第二次調座位,是我主動跟班主任要求跟她同桌;她不知道,模擬填志愿的時候,我曾跑到她電腦后面偷看她填了哪里,雖然結果早已了然于心……
她不知道的事,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2012年,7月7號,我和許靜乘坐不同大巴前往兩個考點考試,上車前,我把同學錄翻到早就為她準備好的那一頁,然后她寫下:是時候了。
短短四個字,回味一生。
2012年,7月30號,中考成績揭曉,我和她第一次去網吧開了一臺機子查詢中考成績,她724,我729,高出重本線二十多分,我們在網吧相擁許久,不肯離去。
下午回到母校領取畢業證和畢業照,她男友來接了她,我不想以這種方式和她道別,也不想看到她男那副可惡的嘴臉,便悄悄拿了東西就匆忙坐上了回家的大巴。一個月前填中考志愿,我偷偷的填了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爸爸叫的),沒有和她商量,只有宇子知道(宇子和我報的一樣)。回家的路上,許靜發來一條短信:“去那邊后,好好照顧自己。這一刻起,你是我的榜樣。”
回憶肆意灼傷我的眼眶。
我們自以為很親密,卻都有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從沒想到只有短短一學期,我竟會如此榮幸交到這樣的朋友。
我記得學校小店一樓最右邊柜子第三層賣著我買了一學期的晨光筆記本和愛好筆芯;我記得小店收銀臺旁邊第一個冰柜里有我和許靜最喜歡喝的果粒橙,門口左轉處會有我早上必買的蔬菜粥,一塊五一杯;那個只穿綠色圍裙的大媽每次都會在我的咸菜餅上刷上一層自制豆醬;夏天的可愛多是我的最愛,教學樓廁所右邊最里面是我最喜歡蹲的坑;我最擅長的八百米跑了小組第一,三班那個每次物理都考滿分高個子男生我暗戀的對象,我最討厭的是我左后桌那天我第一次開學報到就寫情書說喜歡我的男生......而許靜永遠都是站在我身邊默默陪我見證這些事的人。
后來,我們去了各自不同的高中。
高二,我選擇了自己擅長的理科,而一向理科很好的許靜選了文科,記得后來她打電話跟我說:“菜,你知道嗎?我再也不用學安培定則了。”
是啊,再也不用學了,挺好,挺好。
高中三年,我在外地讀書,她留在了我們那個小縣城。開始的一年,我們周末都會打電話互相關心對方,后來由于學業加重,電話越來越少,偶爾幾次的回家我們的假期也不會重合,見面寥寥無幾。只是偶爾的幾次,我特意跑到她們高中看她,直到她又交往了新的男友,看她班上的女生對她好不好,她最親密的女友是不是積極向上值得她交往的。聯系最頻繁的就是我發給她各種我們學校的參考資料以及各科押題試卷,不知不覺中,我們之間的角色開始互換,那種在我身上從未出現過的自卑感慢慢在她的身上開始隱現出來。
你知道的,你從一開始喜歡上一個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戀人,只要你第一眼真正喜歡上了,那么后來即使你發現她或他有再多的缺點,在你這里都是可以忍受的。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不斷交男朋友叫追逐愛情,而別人叫不知羞恥;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說臟話叫真性情,而別人就是不文明;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可以去網吧去泡吧,而別人就叫整天瞎混;
因為我喜歡你,你做的一切在我喜歡上你開始,就是合乎情理的。
所以,你是對的,我是愛你的。
盡管三年我們并沒有怎樣的聯系,見面甚至交心也少之甚少,但qq聯系列表里她還是在閨蜜的那個分組里。這些年,這個列表里多了很多人,卻從不曾把她刪去,因為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寒冷的清晨,四個手指頭帶給我的人生希望。
如果我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我一定會牽起你的左手,你不用回握,就讓我牽著你,慢慢走完我能陪你走過最遠的路。
我帶許靜逛校園,給她介紹我們學校的建筑和風景,同行的是她大學舍友,我大概猜到了是她說說底下經常評論的一個和她關系很好的同學。心情倒沒有多大起伏,畢竟有了不同的圈子,便也會結交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我現在也有幾個她所不認識的閨蜜好友,我們無法避免,只能一步步按著現實所安排的路一步步走下去。我能感覺出來她舍友并不是很關心她,而她還是以前那個文靜的小女生,就像她的名字一樣,還是那么安靜單純,見到我很溫柔的和我聊起大學生活,我就像個老學姐一樣囑托她大學里搞好學習,學好專業知識,沒有當初的甜蜜,卻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尷尬。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狀態吧!
我請她們吃了頓飯,看她還是不怎么會吃牛排,就幫她切好,然后吃完送她們上車。那個舍友并不是很會照顧她,可是怎么辦呢,她總要學會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