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本善良(10)

上一章
戳中大哥的要害,我正暗自歡喜,忽地,蔚藍(lán)的天空烏云密布,滾滾濃霧從大伙兒鼻子中噴出,從黑洞洞的嘴里噴向天空,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黑暗,黑暗中,姐姐如同一道閃電,折進(jìn)自己房間了。

“傻子!”大哥斗不過馬家三兄弟,又轉(zhuǎn)過來踢我屁股。

我豁然開朗,有一條神秘的通道悄無聲息地在我和姐姐腳下開裂,我和姐姐正欲離開,卻聽見沉默已久的父親以一個咳嗽給了開裂大地一擊悶棍,只聽他娓娓而訴:“你們也看到了,朱天豹之所以被我們帶來,只有一個目的!”

“目的?”單腿老頭裝了一袋煙,那股嗆人的味道,跟火藥似的。

我父親道:“你不讓鳳女子回去,我們只好當(dāng)作你們馬家老老少少一大家子的面,將天豹的肉沫,放進(jìn)你們的糧倉里。”

大花臉猛地抽搐幾下,好像正在把我父親剁下的肉醬忙不迭塞回自己體內(nèi)。

“隨你的便!”單腿老頭不以為然道,“不是那個時代了,我們要讓孩子們挺直脊梁,對了天豹,唱的哪出?”

大花臉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肉身,確定用去做肉醬的那些都塞回自己體內(nèi)了,才搓了搓兩手的血,如釋重負(fù)道:“我的身體是朱爺爺?shù)模业拿侵彀职纸o的,如果沒有朱爺爺,就沒有我,如果沒有朱爸爸,更沒有我,至于說唱的是哪一出,新編樣板戲呀!”
大花臉哼哼唧唧,嗓音美麗得像一場春夢,我這才知道,我爺爺有個正室太太,我所認(rèn)識的奶奶是他二夫人。正室太太水性楊花被爺爺休了,她重新嫁作人婦后就生下了大花臉的爸爸,大花臉的爸爸結(jié)婚后,生下大花臉,可是大花臉的母親又跟著一位走江湖的郎中跑了,而大花臉的爸爸,本來是個石匠,偏偏在一次炸山修路中,被巨石活活壓死,那時,我爺爺慈悲為懷常常救濟(jì)被休了的正室和大花臉,我父親更是沒拿大花臉一家當(dāng)外人。在那場轟轟烈烈的運(yùn)動中,我爺爺壯士斷腕般公然宣稱跟被休了的正室一無感情二無瓜葛,才讓大花臉的奶奶一直活到大花臉進(jìn)入戲班子。

大花臉講故事的能力我第一次聽見,那張嘴上下翻飛,仿佛垂死掙扎的鳥正瘋狂撲騰著翅膀,可他尚講完,姐姐的二嫂、三嫂便高聲張羅飯菜,大花臉正垂死掙扎的鳥終于閉上了那張鳥嘴,我父親隨后冷冷道:“口糧自備,不浪費(fèi)瘸子的口糧!”

單腿老頭道:“自便!今天把話說在明處,傻子的話你們聽見了,我閨女不能守活寡!老哥,你說,這門親事,是不是名存實(shí)亡啊?”
“男人的義務(wù)很多,耕田種地,發(fā)家致富,我,我大兒子,哪一點(diǎn)差了?咱們總不能因噎廢食,我會想法子,好好給老大治療,哪怕砸鍋賣鐵,再說,我和老大決定,”父親忽然一臉媚態(tài),全然沒有剛才趾高氣揚(yáng)的派頭,他扯了扯我大哥的衣袖,大哥可能有一些尷尬,老半天才支支吾吾,開口說話。

大哥的怒目并沒有射向敵方陣營反而直指姐姐且石破天驚大嚷:“馬彩鳳,給個準(zhǔn)信,你他媽到底要怎樣?”
  
大哥正嚷嚷,馬家大嫂從姐姐屋里走出來站到他身邊的時間,馬大嫂手里捏著一縷黑黑的東西,我只瞥了一眼,便認(rèn)定那是姐姐的頭發(fā),可大哥壓根兒弄不清狀況。
  
“膿包!”馬大嫂將姐姐的斷發(fā)小心翼翼攤在手心,宛如至寶似的給大哥。
  
大哥略略后退兩步,我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抓起馬大嫂的手,將那縷斷發(fā)搶入自己手中,隨后,握緊拳頭,渾身舒坦極了。
  
大哥這才回過味,便來捉我,我不喊不叫,那縷斷發(fā)真似靈丹妙藥,它能讓我逢兇化吉。大花臉因?yàn)榇蟾缒蔷涿懊笆У膯栐挶鞈懭耍绱筇げ竭h(yuǎn)去了,父親冷冷笑著,嘴唇一連動了好幾下,終于吐出一口唾沫,抬腳準(zhǔn)備離開:“爛泥、上不了、墻,活該、被人、作踐!”
  
“爸,我對天發(fā)誓,從今往后好好對待彩鳳……”大哥里外不是人,不再與我糾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亂竄。
  
“放屁,”單腿老頭笑著揉揉鼻子,“吃飯。”
  
飯菜飄出了熱乎乎的香味,我舔了舔嘴唇,趴在桌子上吞咽口水。
  
大花臉將頭像烏龜那樣伸縮了一下,舞動雙唇接粉墨登場:“我和彩鳳那可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我們不可能做傷天害理的事!不就是因?yàn)槟翘觳束P挑糞澆地,我看她一頭的汗,就熱心腸地給她擦了擦,然后我就幫彩鳳挑了一截路,彩鳳呢,也好心地給我擦了擦汗,誰知被哪個短命的長舌婦添油加醋鬧成這副田地!”

“劇本不錯,”獨(dú)眼大哥冷笑道,“找個舞臺練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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