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是我們這一代人中的天之驕子,他的成長經歷,成功故事,成才之路都具有很高的話題性。在他身上,作家、公知、賽車手、明星、導演等等符號附著在其身后,似乎很難給其下一個定義。
在處女作《后會無期》當中,他還帶著成功者的志得意滿,大談青年、理想和世界,但到了第二部作品《乘風破浪》里,他已經變得成熟世故,進而開始懷念過去。
所以《乘風破浪》的故事回到了韓寒成長的地方,故鄉亭林鎮。應該說這是一個關于小鎮青年成長記憶的故事。
它的英文片名顯得更直白《Duckweed》,意思是浮萍。其實,哪里有人可以乘風破浪呢,我們只是河流中隨波逐流的浮萍,如同電影結尾漂流在河水里的那把孤獨的傘一樣,不過是大時代里的小人物。
關于韓寒的電影,我們必須承認的是,假若個人趣味也可以算作是一種作者屬性和創作意識的話,那么從《后會無期》到《乘風波浪》當中,韓寒的電影都保持了高度的作者屬性。
從文本到影像之間的轉換,依然帶有韓寒式的情懷態度,金句幽默,賽車情結和那一副故我的“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的架勢。
影片一開場便用一場賽車戲吸引觀眾的視角,主角徐浪獲得冠軍之后沒有感謝父母,電影快速的帶出了影片最大的矛盾沖突——父親與兒子間的代溝,導演韓寒用一連串的快速場景切換,交代出了一個失意挫敗的中年男人的落拓生活和父子之間相處的隔閡。
直到一場車禍,躺在醫院的徐太浪回到了1998年,自己父親的青年時代,也是自己成長的故鄉。影片借用一場穿越,讓徐太浪找回對父親徐正太理解。
青年時的徐正太有著一群死黨,所謂的“正太幫”,表面上游手好閑,但其實他們不過是一群堅守理想主義的小人物。六一是個孩子,小馬是個理工男,止于所謂的“老大”徐正太則只是個港片看多了的迷影青年。
徐太浪重回父親的年代,和青年時的父親一起意氣風發,帶著父親建立“正太幫”一路乘風破浪。他開始逐漸理解父親的堅守,那種上一代人的行為方式。徐正太想保護歌舞廳和錄像廳,他固執的堅守在那個過去的時代里,但在大時代面前,卻終究只是個小人物。
母親的形象對于徐太浪是模糊的,回到過去的徐太浪尋找母親的記憶是影片最重要的主線劇情。電影的高潮,徐太浪主持了兩人的婚禮。
他開始理解父親的堅守,母親為何會愛上這樣一個有些大男子主義的大男孩,一直到電影結束,才交代母親的職業,原來這才是父親堅守歌舞廳的理由。
必須承認的是,本片相比韓寒的處女作進步不少,《后會無期》是一部偶有佳句但不成佳章的電影,韓寒的小聰明拼貼出了一部公路段子電影,讓整部電影劇情過于零散,缺乏完整的故事邏輯。
而到了《乘風破浪》當中,影片故事的格局變小了,影片的主線一直圍繞著父子間隔閡的消弭,故事回到了韓寒成長的故鄉亭林鎮(韓寒曾不止一次提到自己的故鄉亭林鎮,在小說《他的國》里有寫,甚至他的工作室也叫亭林鎮工作室)。
從更廣闊的世界到故鄉的小鎮,是青年成熟之后的理性,并以此祭奠我們曾經的理想主義。
無論是文學作品還是電影,它所承載的價值體現在于給予觀眾思考或是予人共鳴。而這恰恰是韓寒的電影做的最好的一點。雖然韓寒有著成功人士的天生驕傲,所以“不管他在哪里拉屎,總會有人給她送紙”,但韓寒依然試圖在思考小鎮青年們的成長和這個時代所給予我們的痛感。
《后會無期》里陳喬恩說出了那些渴望逃離北上廣卻又不得不困在圍城中的底層者的枷鎖“在大城市,有關系有勢力,就會比別人公平”,而《乘風破浪》當中徐太浪對小馬說“這個世界會變的,你該上路了,你不屬于這里”。
這似乎成了小鎮青年們的宿命。
整部電影的故事很像1993年出品的港片《新難兄難弟》,影片的結尾也同樣打出了字幕,致敬《終結者》、《時光倒流七十年》等經典提供的創意。
這就是韓寒的聰明之處,影片只是借用一個好萊塢劇作中的常見套路,所探討的話題依然是老生長談的中國家庭的父子關系,小鎮青年的成長記憶與理想主義和現實困境之間的沖突。
這些話題談不上深刻,但足夠有趣,兼且有情懷有態度,作為一部典型的商業片,已然算是成功。
不過,必須承認的是韓寒有著強烈的個人光環,所以他當然可以居高臨下的痛陳中國式父權體系的合理性缺失,諸如父親當年對兒子的不理解等,只是像他這樣少年便成功的人又有幾何呢?
題外話
看完電影,午夜場以后。我走在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鎮空曠無人的街道上,突然想到了自己大學時候,曾經立志做個滑板少年,卻從不管自己那很爛的技術。
那時候,隔壁學校有個極長而陡的下坡彎道,我總以挑戰那個坡道急轉彎為目標,似乎俯沖下來時候狂飆的速度感才會證明自己的技術有多么高超,然而最終卻在一次意外里,摔斷了右手,就此告別了自己滑板少年的理想。
想起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會覺得莫名好笑。
我們每個人的青春里都會有那么一段理想主義的時光,渴望自己沖破一切阻攔,能夠乘風破浪,卻最終無法阻攔那個時代的逝去,那種理想被擊潰的失落感。
說成熟,為時還太早;談成長,人生閱歷尚且不夠。
所以,我們還可以懷念的只是那段理想主義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