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抽著差不多的煙
又過了差不多的一天
時間差不多的閑
我花著差不多的錢
口味要差不多的咸
做人要差不多的賤
......
寫著差不多的字 又發著差不多的誓
有著差不多的絕望 做著差不多的夢
穿著差不多的衣服 腦袋差不多的空
......
我是差不多先生
我的差不多是天生
......”
葉子聽著MC Hot Dog的《差不多先生》,頭抵在地鐵門上的玻璃,眼底的溫熱集聚成大顆眼淚,眼皮極力想要挽留,但奈何重力無情的拖拽,還是滴落了下來,一滴打在墨藍色翻毛皮鞋的腳尖上。葉子向后挪了挪腳,快速的用手劃過臉頰,把仍然掛在臉上的淚拭去。看著車窗外飛速閃過的地鐵廣告,一個男明星帥氣的臉帶著不可抗拒的微笑正看著她,廣告詞接著閃過“身未動,心已遠”。葉子嘆了口氣,按停了音樂播放。
葉子雖然不是先生,但卻是一個資深的差不多人士。生在一個差不多的家庭,家境也只能算是差不多,自己差不多的成績,上了差不多的學校,畢業后做著一份差不多的工作,賺著一份差不多的薪水,在馬上要變成大齡剩女的前夕經父母介紹認識了一個差不多的男人,定了一個差不多的酒店,邀請了差不多體面的親朋,正在準備組成一個差不多的家......
這首歌就像是在唱自己差不多的一生,平淡到可憐,差不多到在眾人中模糊了面容。溫柔的女聲提示音響起,葉子從對以前自己生命的盤點中醒了過來,在車門關閉提示音響起的時候轉身快步跑下了車。從地鐵站出來,吹著微涼的風,雖然時令快到夏季了,但是晚上還是有點涼,風吹的路邊的梧桐樹颯颯作響。葉子把敞開的風衣系緊,向新家走去。
二十分鐘后葉子終于進了家門,宋浩,她的未婚夫已經在橘色的落地燈前坐了好久,對于葉子突然提出的要談談,他根本想不出在結婚前的半個多月里還有什么是需要特意安排出時間來談的。葉子在門口換了鞋子,柔軟的棉底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很溫暖,屋子里橘色的光也像個小暖爐一樣把葉子輕柔的抱入懷中,葉子剛才還堅硬的心也變得柔軟了。
宋浩站起來,自然地接過她脫下來的風衣,溫柔的問她:“地鐵上人多吧?”
“嗯,還好。”葉子本來繼續在胸中想要噴涌而出的大段陳述,像是被一塊棉花糖堵在了嗓子,柔軟而一絲不透。宋浩扶葉子坐下來,葉子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剛剛那滴滾燙的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的淚曾滴落在那里,但是現在卻似乎融進了塵埃當中。
“你這么嚴肅的要求談一談,到底想談什么呢?”宋浩歪頭看著葉子的側臉。
“我們到餐桌那邊談吧。”葉子說完逃也似的坐到了餐桌一邊,并示意宋浩坐在對面,可能覺得這樣正視對方才可以正式表達自己。
宋浩坐到了葉子對面,兩只手在桌面上抵成一個三角形,大拇指互相摩擦著,似乎整個后背都僵直了起來,畢竟緊張這種情緒會傳染。
葉子深深地呼吸了幾次,也把想要現在就從桌前逃走的腿按下了。葉子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清了清嗓子終于開了口。
“宋浩,我...可能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以前和你說起,不過你和我說這世間有幾個人真正實現了小時候的夢想,還不都是碌碌無為一輩子罷了。所以你也不知道我小時候的夢想。現在提起來可能的確很幼稚吧。”葉子停頓了一下,這一刻周圍的空氣就像凝固住了一樣,他們被灌注在了一塊透明糖塊當中。
一只彩翅的小蟲在餐桌上的方荷葉形吊燈上撞著,“啪”的一下像是把那禁錮的魔法破除了一樣,兩人都動了動僵硬的身體。
葉子低著頭不敢看宋浩的臉,怕只要看一眼自己就會被吸走所有勇氣。葉子緊緊盯著自己剪的短短的指甲,指尖互相摩挲著。
“我從小做什么事都是為了贏得父母的認同,他們覺得有進取心就是爭強好勝,不是什么好的品質,所以我做什么事都得過且過,也很害怕競爭,害怕贏,也害怕輸,所以永遠選擇相對最沒有競爭的地方躲著,希望別人都看不到我。”
“啊,小葉子,你是害怕結婚當天所有人的焦點都在你身上你緊張是不是?”宋浩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知道了葉子要談什么了,身體也放松了下來,靠在椅背上,搓著手。
“不,不是的,我不是要談這個。我,我從來都沒有在哪一件事情上竭盡全力過,從來都沒有,甚至自己從小夢想的事情也都一件沒有做過.....”
“你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做一件自己從小就想做而因為害怕輸始終不敢做的事情。不管結局如何我都要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做,去實現,就算輸也沒有悔了。”
“你...你想干嘛?”
“我,我只是想在結婚前,完成自己小時候的愿望......做一名流浪者......”
“開什么玩笑!”宋浩從椅子里彈了起來,對葉子突然說出這種怪話很震驚,還有點生氣。雖然葉子并不是他真正愛的女人,但是性格溫順的葉子卻是一個很好地結婚對象,所以他們兩個自相親結識以來也算相敬如賓,誰能想到平時安靜乖巧的葉子竟然在結婚前夕說出這種胡話。
“就兩周,不,不,就一周,我一周出去走走。”
“結婚以后不是有婚假嗎?我們一起出去不好嗎?”
“我...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簡直胡鬧!”宋浩有些生氣但是還是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怒氣。“你要和誰去?”
“我自己,我和我自己。”
“是不是最近準備婚禮事情太多,忙壞了?生病了?”宋浩想要摸摸葉子的額頭,看她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葉子躲開了宋浩伸過來的手,深深的窩在了椅子深處。“是想做一次自己。”
“你不就是你嗎?是我做錯什么了嗎?”宋浩腦子也在飛快的回想他近期做過的事情。
“和你沒關系,是我,是我,我,我不知道我是誰,我想,我想和自己獨處一段時間。”
二
葉子跌撞著跑出這個她不想要成為女主人的家,踩著高跟鞋在樹蔭遮蔽下的小徑上跑著,背后的一個窗后面,宋浩木然的站著,看著葉子拉長的身影快速的退出自己的視線。
每次爭執落敗的一方總是葉子,這次也不例外,葉子并沒有說服宋浩讓她自己在婚禮前夕出去走走,更糟糕的是宋浩把葉子這個看似無法理解的想法告訴了葉子的父母。于是葉子又像小時候一樣被禁了足,連去單位請假都是葉子的父親代她去的,而母親則隨時在側的“陪伴”著她,讓她無法逃走,亦如每次想要強迫她做他們覺得對的事情時一樣。
葉子的媽媽是一個喜歡八卦的大嗓門女人,就算講悄悄話都比一般人正常講話的音量要大幾分貝,這也注定了她是一個根本保守不住秘密的人。葉媽媽退休后八卦的源頭日漸枯竭,她耐不住沒有狗血故事滋養的日子又投身到了社區工作這個八卦大熔爐當中,也算專業對口。每天葉媽媽都在為家長里短奔波著,但卻樂此不疲,兢兢業業的走西家串東家,沒過多久就被居委會評為先進工作者,老太太的步伐更堅定了,脊背挺得更直了。這次看管葉子也是她退休以來唯一的一次缺勤,雖然心里還是熱心社區工作,但是女兒的終身大事還是要排在前面。
葉子的爸爸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技術員,與她媽媽正相反,一兩天在家里不說一句話的時候都有。不過每當喝過二兩酒后,老頭的話匣子就嘩的一下打開了,酒喝得越多話就越多,從地緣政治到最近大蒜的價格,沒有他不能說幾句的,每當這個時候葉子就相信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老話。而這次對葉子嚴防死守的工作當中,葉爸爸也顯示出了作為一名技術人員的嚴謹,他給自己和葉子媽媽制定了完美的輪崗時間表,以及葉子在家里的活動范圍,和她可以掌握的物品清單,保證了葉子絕對不會有任何機會出逃。
他們兩個就像兩個老小孩一樣,擺弄著葉子這個玩偶在玩過家家的游戲,只不過這個玩具是真人,他們的游戲也是女兒真實的人生。早已習慣了逆來順受的葉子的那點反抗情緒輕而易舉的就被打壓了下來,她坐在自己的屋里無所事事,滿腦子混亂的思緒,不管怎么整理都似乎越纏越亂。
葉子從小就對父母言聽計從,父母都是那種不怎么優秀的人,在任何領域都很平庸,所以為了不讓父母說自己好勝,她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也不敢爭取,在人前也不敢于表現自己,不敢把事情做得太過圓滿,小小年紀似乎懂了月盈則虧的道理,但卻并沒有真正做到過盈。每次做到一半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基本是她交差的時候了,因為還有別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就這樣,葉子的人生就像一場打卡游戲,不斷的開局,差不多完成,然后開新的一局,再做到差不多,再開新的局....
高考的時候葉子本想報考省外的大學,遠離父母,但最后還是聽從了父母的命令報了一所省內的大學,從學校到家只有一個小時。不過一周可以有幾天脫離父母的管束,也讓葉子異常興奮,她也第一次嘗到了自由的味道,雖然這自由在別人看來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棉被呼吸,但葉子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好景不長,大學一畢業父母就安排葉子進了家鄉城市的一個大型國企。生活似乎一切順遂,從學校一畢業就進入體制內,葉子開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工作了一年,父母覺得葉子年齡也不小了,該成家生子了,于是開始安排各種他們把過關的男孩子給葉子認識。葉子開始了與不認識的男孩子以結婚為目的相親活動,見過四五個面目模糊的男孩子之后,她和一個同樣面目模糊的男孩子談起了毫無波瀾的戀愛。其實也只不過是每周見一次面,吃飯,看電影而已。半年后兩人訂婚,開始裝修婚房、選日子、訂酒店、計劃要請的賓客......這個要陪她步入婚姻的面目模糊的男孩子就是宋浩。
宋浩與葉子不同,雖然他們家境相似,但是他從不服管,小的時候和同學打架被請家長都是家常便飯,成績雖說不上差,但是也絕排不進前列。大學在一個離家鄉一千多公里的沿海城市,宋浩的大學生活可謂多姿多彩,學生會、社團、打工、組樂隊....大學時談的女朋友兩只手都數不過來。不過他最深愛的還是剛入學時認識的那個大她一屆的漂亮師姐,不過師姐高冷,并不傾心于宋浩這個毛頭小子,不管宋浩如何獻殷勤,都對他若即若離。宋浩畢業了,師姐結婚了,嫁給了當地的一個企業家,雖然年齡有些差距,但也算郎才女貌。宋浩接受不了這個打擊,遠離了那個讓他傷心的城市,回到了家鄉,與同學開了個樂行,買樂器也教別人演奏樂器,生活漸漸變得平靜,以前的瘋狂只在夜深人靜偶爾被想起,恍若隔世。
宋浩第一次見葉子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很乖,講話的聲音很小,似乎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會打擾到別人。葉子安安靜靜坐在宋浩對面,一張飽滿的鵝蛋臉被赭紅色的亞麻桌布襯得像是一塊小巧的青白岫玉擺件。宋浩以前交往過的女孩子雖然不甚相同,但骨子里都有股子不被馴化的野性,宋浩也在和她們的交往中沒少受傷,雖然身邊也有如葉子一般的乖巧女子,但是他卻似乎天生對這種女孩子選擇性失明一般,看不到。
到如今,在以相親的形式把兩個陌生人禁錮在了一個不足兩平米的卡座上,在一兩個小時內面對面的以結婚為目的的聊天中,也讓宋浩發現了,這世界上竟還有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葉子的安靜也許并不是天生,葉子的母親脾氣不好,一點小事也會敏感動怒,而小小的葉子正好是一個遷怒對象。所以葉子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覺得母親每次生氣都是自己引起的,而不惹怒別人的最簡單方式就是安靜,最好讓別人發現不到自己的存在。在這種生存模式下長大的葉子雖然早已成年,但仍然害怕給別人找一點點麻煩,怕別人不喜歡自己,怕別人生自己的氣。
以不給別人找麻煩為己任的葉子和混不吝的宋浩簡直像是兩個物種。果然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比人和動物之間的差別還要大。但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卻因為相親這種古老而仍然高效的行為扯到了一起。一個玩累了,一個帶著使命,稀里糊涂的就以結婚為目的的一路走了下來。
葉子甚至都沒有和任何一個男生“友達以上”,當然也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沒有遇到那個所謂對的人還是本身就根本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葉子有時候在靜夜中思忖,可能是后者。因為這世間不缺乏可以去愛的男孩子,也不是沒有人向她示愛,但她就是很難讓別人走進自己的內心。被禁錮的感情,生命力也隨之被緊緊地束縛住,拘謹的生活變成了葉子人生的常態。這樣的葉子被家里以相親的形式打包成一個婚戀包推給了宋浩。宋浩,簽收了這個包裹,里面除了一紙婚書還有一個他不愛也不會“愛”的女人。
三
葉子本來就要遵從著父母、社會給她定下的道路一路走下去了。但是內心的悸動卻如何都無法壓制,她想要出走,想要活的像自己,而不是別人眼中的自己。一直以來葉子都像是活在面具下,面具是乖巧的女兒,是上進的學生,是聽話的員工,是適合結婚的相親對象......唯獨不是她自己。但她自己到底是誰,是什么樣子的呢?她似乎都沒有見過,有時候在夢中葉子會一直追著一個女人輕盈的身影,有時候在山間,有時候在街道,有時候在海面上......葉子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追到她。那個女人看似閑庭信步的走著,葉子越跑越快,但她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遠遠。那個似乎永遠追不到的人難道就是自己?
葉子一遍一遍的進入到同樣的夢境當中,隨著婚期的臨近再加上被父母看管了起來后,夢中的霧氣越來越濃重,像是透過一層薄薄的棉花糖來看世界,天空中懸浮著點點雪絮,讓人更難看到那個女人的面容。葉子一次一次的追尋著那個女人的身影,卻始終沒有追上過,甚至都沒有瞥到過一眼她的側臉。那個女人是誰?是真實的自己嗎?這個夢境預示著什么?是自己永遠都要與真實的自己漸行漸遠嗎?葉子徹底失眠了,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一閉上眼睛自己就會控制不住的陷入四處尋找的無助夢境當中,醒來汗津津的衣服冰涼的貼在身上,告訴她,停不下來,停不下來.......
葉子每每從這個夢中醒來都覺得自己的內心像是被什么揉碎了一般,七零八落的殘片努力拼湊著,想要組成一個完整的心,卻不管如何變幻排列組合,仍然殘缺。
又一個被相同夢境驚醒后的深夜,葉子在月光下睜著眼苦等天亮,她似乎聽到自己丟失的那塊內心似乎在哪里呼喊著她。她從床上躍起,跳下來,光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四處尋找這個聲音。但是四下里靜悄悄的,安靜的似乎連月光傾瀉進屋子都都可以被聽到,葉子期待著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葉子仔細捕捉著這個聲音,想要找到發出聲響的地方,當這個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葉子發現那聲音竟然是來自自己的內心。葉子用手撫著撲通撲通跳動的胸口,她以前從來都沒有感受過自己的心跳,更沒有聽過自己的心聲,而在這個寂靜的夜里,她的心在訴說,而她終于聽到了。
葉子按照內心的指示在衣柜最底層的角落翻到了一個鐵皮的餅干桶,桶身的紅色早已與時間調和失去了飽和度,上面黃色的“上海”兩個字宣示著它生產的年代。這個桶是裝葉子兒時的“寶物”的,自打搬家后她便尋不到它的蹤影,也有可能是她不愿意想起它的存在。
餅干桶打開了,月光投進窗子,在長方形的一塊地面上薄薄地鋪了層糖霜。葉子裹著滿身糖霜席地而坐,把桶里的東西一件件的拿出來,擺在地上。有小時候的花頭繩,成績不理想不敢給爸媽看的試卷,有寫給學長的情書,有偷偷藏起的小姨的半支口紅......在桶的最底層有一個用彩色卡通信紙包著的一個小包,葉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開來,一張塔羅牌。
十二歲時,葉子第一次接觸到塔羅牌,完全不知道這些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只是覺得牌面上的畫都很神秘,似乎都要訴說著什么故事給她。葉子與別的女孩子喜歡的牌不同,她不喜歡王后或者戀人那種粉色調的牌,而最喜歡愚人這一張牌,那張愚人的大阿卡那已經被摩挲的沒有那么挺括了。牌上那個自由自在的人,雖然穿著襤褸的衣衫,背著小小的行囊,臉上卻露著滿足的微笑,像個流浪者,就算眼前的是懸崖也還是能看到一朵小花的美麗,自由的感覺從全身噴薄而出。生活并不需要多富足,卻很快樂,這樣的人內心都是豐盈的吧,葉子想。
葉子拿著牌坐到床邊,兩個腳尖支撐著地面,冰涼的感覺傳遍全身,但她并不想要收回來,不想縮回溫暖的被子當中,就這樣感受著地面的寒涼亦如感受著自己的內心。
第二天葉子終于發起了燒,而她的婚禮將在兩天后舉行。葉子身上寒一陣熱一陣,寒的時候猶如墜入冰窟,熱的時候像是在沙漠中被暴曬。葉子看到自己一身愚者打扮,身后也背著一個空癟的行囊在路上走著,太陽從厚厚的云層中照下來,周圍一片迷霧升騰。那個女人的身影又出現在了葉子的前方,這次不同以往,她與她只一臂的距離。葉子伸出手竟然觸碰到了她的肩,她的肩膀傳過來力量,這力量傳遍了葉子全身。葉子隨著這股力量跟著這個女人一路疾走,路上不斷地有從路邊伸出來的枝蔓掛住葉子的衣服,刮著她的臉和裸露的手臂,腳邊的小針葉灌木尖利的扎進她赤著的腳踝,光著的腳踩在粗糲的石頭上,鉆心的疼,每走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一個殷紅的腳印。
葉子的父母發現葉子無論如何呼喚都全無意識,以為她吃了藥尋短見,忙把她送到醫院。但經過醫生診斷,她身上除了有些風寒的癥狀以外并沒有服用任何藥物,也沒有疾病導致昏迷不醒。葉子在昏迷當中錯過了自己的婚禮......
婚禮過后葉子竟然神奇的醒了過來,而且身上沒有一點不舒服,前幾天那種病入膏肓的癥狀全然消失。她的父母還是在不停的訓斥她,但是她卻感覺異常的輕松,因為她知道了自己痛苦的根源在于她一直沒有找到真的“自我”。自始至終,她生存的目的就是為了迎合父母的期待,從而盲目的渴求父母的認同,也造就了她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的被束縛的命運。
她不知道,但是她的身體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