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嘉豪被送去火葬之前,除了他的媽媽,幾乎所有的親人都到場來給陳嘉豪送別。陳嘉豪走的這么突然,實在讓人難過,人們個個悲痛不已。
然而令眾人奇怪的是,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依依卻一直沒有出現。親人們以為她有孕在身,可能是因為悲傷過度,正在家里休息著呢。
正當人們猜測和疑惑不解的時候,依依卻身著雪白的婚紗,手捧一束潔白的百合花,宛若仙子般悠悠地走到陳嘉豪的身邊。她淚流滿面,凄楚動人。
原來陳嘉豪今天也身穿一套黑色的結婚禮服。這套衣服是他們前段時間,在婚紗攝影店一起挑選的禮服中其中的一套。本來想著一送走高安就去拍婚紗照,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真沒想到會在今天這種場合穿上這套盛裝。
陳嘉豪曾經多次夢見自己穿著王子般的禮服,挽著身穿潔白婚紗的依依走向結婚的殿堂。可如今那些童話般的夢想,竟然變成了他的葬禮。
臘月里,天冷得刺骨。人們擔心依依凍壞了身子,有人給依依披上一件羽絨服,可她卻執意將衣服還給那人。她凍得瑟瑟發抖,她依然打著哆嗦,堅持讓攝影師給她和陳嘉豪拍婚紗照。她把臉靠在陳嘉豪的臉上,讓攝影師選好角度給他們合影。她把陳嘉家的手拉起來放在自己的側臉上,讓攝影師快速抓拍。
依依趴在陳嘉豪的耳邊對他說:“嘉豪,你今天真帥呀!你化了妝可真精神呀!你看我真的做了你的新娘,你也已經成我的新郎。今世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如果有來生,我們還要在一起,但你要答應我別再喝這么多的酒了……”
依依還想再說下去,可能是因為太激動,太難過了。她哽咽著,泣不成聲。劉阿姨拿來一件羽絨大衣給依依套在身上,她感覺溫暖多了。
依依因為悲傷過度,幾次差點跌倒在地,幸好有劉阿姨在旁邊攙扶著她。所有的人都被感動地淚流不止,崩潰的人們有些竟然大聲痛哭了起來。
陳嘉豪生前生性活潑討喜,是眾人眼中的開心果。他這么突然就走了,許多親人都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陳嘉豪的離去,給所有親人們帶來的傷痛,就像是被挖過去了一塊心肝一樣難受。
陳嘉豪往日里那些調皮搞怪的畫面,仿佛還在眾人眼前晃動。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說沒就沒了,怎么能不讓人心痛。
眼看著陳嘉豪就要被人拉去燒成了灰,依依已直不起身來。她跪在地上,趴在陳嘉豪的身上,一個勁地哭訴著。
"嘉豪……嘉豪,你別走好嗎?別丟下我一個人好嗎?嘉豪,讓我再看看你好嗎?嘉豪……”依依用手摸著陳嘉豪的臉,又握住他的手。任人們怎么拉也拉不住她。
依依全身顫抖著,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睛直直地瞅著陳嘉豪被人推去火葬。她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任淚水將自己淹沒,他知道這次是真的再也見不到陳嘉豪了。以前不管他出去多久,都還有回來的時候。可這次他是再也回不來了,這個世界上將再也不會有陳嘉豪這個人了。他走了,永遠地走了。
回到家里,依依還是悲傷不已。她目光呆滯,看見什么都會想起陳嘉豪。她一眨眼仿佛又看見陳嘉豪風風火火地又回到了家,一眨眼仿彿又看見他轉身離開的背影,一眨眼仿佛又看見他朝她微笑著走來……
依依的腦海里反復出現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生命怎么會這般脆弱呢?說沒就沒了呢?生命為何輕的連一根羽毛都不如?你看,那羽毛還在空中飛著呢,可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已經轉瞬即逝了。
嘉豪,你去哪里了呢?哪里來的這股強大的力量將你拋了出去?去到那個我用凡眼看不見你的世界。哦!親愛的,請你告訴我,你現在還冷嗎?你身體還疼嗎?你在那里孤單嗎?嘉豪,你總是那么貪新鮮,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事,對你來說都很乏味了是嗎?如果不是,你為何非得要離開我們呢?
唉!往日的那些美好,也都跟著你一同走了嗎?你可真貪心,竟連這些都一起帶走了。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你知道嗎?
依依就這樣一直在心里和陳嘉豪對著話。房間里每一件東西都能勾起她對陳嘉豪的想念,她淚眼婆娑。如果沒有孩子,她真想隨陳嘉豪一起走了算了。
依依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被子里仿佛還有陳嘉豪的余溫。依依感覺到陳嘉豪沒有走,他還活在她的心中,活在她的身體里。她感到他還剛剛吻過她的唇,長發上還留有他撫過的溫柔 ,他的大手才剛剛攥過她白皙的小手,她的身體里還有一個他給的小生命在茁壯成長。他那轉身一回眸的笑臉總是在她的眼前晃動。
“嘉豪,你回來,再吻我一下再走好嗎?”依依望著門口自言自語,她抱住陳嘉豪的睡衣又哭了起來。
望著床頭柜上的煙灰缸,依依仿佛看見陳嘉豪正靠在床頭,瞇著眼睛囗吐煙圈。他總是會那么調皮的朝她眨著眼睛,跟她講一個非常有趣的笑話。依依又伸出手去摸陳嘉豪,可是她什么也摸不到。
依依艱難地爬起來,坐在陳嘉豪的靈堂前,望著他的像片發呆。她又給他上了三根香。依依已記不起今天一共給陳嘉豪上過多少次香。她只要想陳嘉豪想得喘不過氣了,就會去給他上香。除了這樣,她別無辦法緩解心中的痛苦。
陳嘉豪曾站在依依正坐著的位置上,旋轉著身姿,跳芭蕾舞給依依看。那時候他可真逗,像個女孩一般輕盈又嫵媚,明眸顧盼生輝。可如今物是人非,樂場變成了靈堂。依依淚如雨下。
依依就這樣一直坐在陳嘉豪的靈堂前,從凌晨一點半一直坐到五點鐘。
前半夜爸爸和舅舅他們坐在陳嘉豪的靈堂前聊天。說是聊天,其實多數時間都是在抽煙和沉默。
十二點鐘,舅舅回去了。爸爸一個人望著陳嘉豪的照片,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一點十分的時候,爸爸接到電話也走了。留下陳嘉豪的遺像,孤獨地望著偌大的房子。
依依從那天晚上被帶走到現在,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帶著身孕的她累得已經快虛脫了。幾次進入睡眠狀態其實都是傷心地暈了過去。可是一旦清醒,痛苦就又將她包圍。
依依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上了極刑的人。仿佛有無數把尖刀在她的皮膚上一道道劃過,直戳她的五臟六腑。那些帶著鋸齒的刀,每一刀進入她的體內,都會將她的臟器攪得血肉模糊。她痛得呻吟不斷,小聲啜泣著呼喚陳嘉豪的名字。她痛得無力行走,扶著墻慢慢挪回到床上。
依依仰面躺著望著天花板發呆。幾分鐘后她又爬了起來,像陳嘉豪想她那樣翻看著衣柜。她從衣架上取下陳嘉豪最近常穿的幾件衣服,抱在懷里,蓋好被子,然后閉上眼睛。
那些冰冷的衣服終于被依依暖熱了,她感覺舒服了一點。依依以為自己正緊緊抱著的就是陳嘉豪,孤單的心得到了些許慰籍。她終于睡著了,這是她這幾天來第一次正式的進入夢鄉。
依依這些天睡覺都不關門的,因為陳嘉豪在外面廳里。她給他留著門,她不忍心將他一個人棄之門外。
早上劉阿姨煮好早餐,來到房間看望依依。看她正睡得香甜,又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生怕吵醒她。劉阿姨知道依依心里苦,看她憔悴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真為她和肚里的孩子擔憂。
為了陳嘉豪,劉阿姨覺得自己必須照顧好依依和她肚里的孩子。劉阿姨專門去藥店買回來一些健脾開胃,又滋補血氣的中藥材,同乳鴿煲在一起,給依依調養身體。現在她們倆成了相依為命的親人。
劉阿姨和依依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卻又有著任何一種親密關系所沒有的特殊感情,他們能從彼此的身上重溫到陳嘉豪在世的美好。
陳嘉豪開追悼會的時候,來了很多人。有親戚、朋友、公司的全體員工、往日的合作伙伴、還有所有能聯系到的同學。人們各個心情沉重,有的淚光盈盈。誰也想不到陳嘉豪會突然與世長辭。
依依自從畢業已經和同學們很少聯系。這次大家又見面,一切好似回到了從前,倍感親切。想著自己最親愛的人就這么消失得無影無蹤,依依又是淚流滿面。原來陳嘉豪說好的在自己結婚的時候,要請上全班的同學來參加他的婚禮。如今同學們都來了,卻是來送他去另外一個世界。真讓人難過呀!依依心中的悲痛已無法言說。
依依越是和同學們相處,就越是想念陳嘉豪。同學們個個來安慰她,連以前那些羨慕和妒忌她,不愿意和她來往的女同學,現在也非常同情和可憐她的處境。她們紛紛來安慰她,有人問她是否打算生下肚里的孩子,她們希望依依慎重考慮。她們告訴依依要為自己的將來多做打算。
“陳嘉豪已經走了,你的路還長著,難道你就為了他的這點家業,要為她守寡,為他生孩子嗎?”同學關切地望著依依。
依依聽了同學的話,心里像刀割般難受。這些話語雖然不是很中聽,但卻言之有意,刀刀見血。什么時候,這個孩子竟成了她守望財富的目的,她可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為什么世俗的眼光總是這么狹隘?
“我愛嘉豪,嘉豪也愛我。這個孩子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結晶。這是他留給我唯一有溫度的東西,其它的都是浮云。嘉豪想要這個孩子,我也想要。為了他,受再多的苦,我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依依語氣堅定,態度明確。
“你有沒有想過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你得獨自面對很多事情,你將來一定會后悔的。”同學苦口婆心地勸慰依依。
“你們誰也別勸我,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數,只要孩子在,嘉豪就永遠和我在一起。謝謝你們,真的很謝謝你們的關心。”依依真誠地感謝著同學們的關懷。
其實,依依聽了同學們的勸告,也是痛苦萬分。她沒想到自己為了追求簡單單純的愛,卻要受到這么多現實的桎梏。
最初她和陳嘉豪在一起的時候,有人說她現實,說她愛慕虛榮。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為什么和陳嘉豪走在一起的。那就是因為陳嘉豪愛她,她也愛上了他。
為什么人們不相信真愛呢?就當自己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吧。既然這是一種可恥的行為,那為什么他們又希望自己現在要現實一點,要為自己多做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