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看了一部電影,影片中反反復復映射的都是中年危機這個詞,忽然間就想寫寫,這個同我無關、又讓我感到深深心悸的東西。
我今年22歲,刨去未來為理想為生計奮斗的十年,十年后我三十二歲,也許會剛剛擁有一個家庭,有一個不太聰明也不太聽話的小孩,有一個不太漂亮卻十分溫和的太太,看起來似乎美好,可仔細想想中年危機似也將開始找上我,那樣的日子一點也不遠。
回想會覺得我的這個想象荒誕無聊,可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向往著少年意氣,卻老害怕世態蒼涼,我其實,其實沒必要糾結著未來那空洞遙遠的歲月,可又會意識到,自己,一直是別人中年危機的負累者。
日漸蒼老的家中二老,越過越蕭瑟的家庭生活,其實我們每個人都逃不開這個詞的,因為世界,總是被血脈勾連著。
血脈勾連的這個世界,有別離就會有團聚,有遺憾就會有期待,層層疊疊的小煩惱和小美好,讓我們煩透這個世界,卻又深愛這個世界。
如果說相擁美好就必須失去什么,代價嚴苛的世界,更能顯現美好到底有多么珍貴,多么值得人珍惜。
少年時我們肆意揮灑理想,那時的我們幻想一切美好皆能實現,所以我們眼里閃著光,我們青春洋溢,所以光芒四射。
青年時跌跌撞撞碰了一鼻子的灰,心底的倔強卻帶著我們艱難地一步步前行,也許那時的我們臉上帶著傷,可渾身都充滿力量。
可一到中年,似乎一切都變了,昔日初生牛犢不怕虎,如今凡事皆要權衡幾遍利弊;曾經渾身洋溢著光澤,如今整個人整天看起來都是灰蒙蒙的;曾經哪怕再窮也能窮開心,喝著幾塊錢的可樂,住著會漏水的破出租屋,因為領導賞識或者女神青睞能夠高興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褲兜里要還有幾塊錢的網費整個人能從頭到尾都流露著欣喜;可后來,有了孩子有了家庭,錢不再值錢日子也變得煎熬,奇怪的是哪怕你學生時代數學再不好,如今茶米油鹽的賬都能嫻熟快速的計算清楚。
歲月褪去了我們的光,生活壓彎了我們的脊梁,煩惱已經漸漸比歡喜還要多,生命的大半時光,都被浪費在解決煩惱的路上。
那個曾令你滿心歡喜的男孩或女孩,最后你們坐一起卻只是相顧無言,你的心中滿是千層郁結,在最熟悉的那個人面前卻是半字難吐。
那部電影有一段臺詞說得特別現實:“這么多年你答應過我那么多事,大大小小的什么都有,可最后又做成了幾件,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的話,真的只能當展望,聽聽就好。”
那個女的選擇背叛婚姻出軌,中年人的事,不愛了也不會是簡單的離婚就好,因為,哪怕你不再愛那個男人了,你也不得不因為孩子,無奈地繼續留在這個家中。
年少氣盛時我不會懂父母之間動輒離婚這件事,那時的我總覺得這樣是對孩子最大的不公平,那時的我也不懂生活不懂愛,當兩個人已經再沒有激情再沒有愛,委屈地留在家里,也許只會衍生更多的矛盾和爭端,這樣想想,似乎怎樣都對孩子算不上公平。
沒人會去主動理解中年人的,少年們不懂,中年人無暇,老年人無奈。
中年危機不似少年無奈,它無聲而來纏綿反復,它噬人入骨人們還叫不出痛來。
中年危機是不是這個時代獨有的產物呢?這個我確實不得而知,但以我直觀的感覺來看,這個時代的一切都變化得越來越快,人們的觀念和思想,科技的交替和更新,世界的繁榮而滾燙,畏首畏尾的中年們很難在這個世界活好,因為中年人的財富兩級分化才更加嚴重。
改革開放改變了時代的浪潮,而中年人,恰巧活在這個時代,天翻地覆的時代改變,一部分人抓住了機會,一部分人謀到了前程,成功的企業家積累了無盡的財富,平庸的普通人離他們的差距越來越遠。
可中年危機無一例外的找上了每一個人,掉頭發、啤酒肚、黃臉婆、爭吵、出軌、離婚。
那分明是愛情中尚余質樸的時代,那是相愛便認真到靈魂的末代,可如今也有越來越多的家庭矛盾衍生,有更多的人離婚。
以前培訓機構工作的胖子說,據說每年高考后都有一大批的父母約著離婚,這還僅僅只是體現在那個四線小城,倘若更繁華些的城市,又會怎樣呢。
世界實在是變化得太快太快了,苦讀數十年書的我們行走在里面尚且容易迷失,更遑論并沒有那么多機會學習的他們呢。
我這里的中年人們,年紀尚輕便淪為替子女帶孩子的工具,子女尚未成家的一批在塵世奔忙著,做著廉價的勞工牟取微薄的錢糧,養活著一家老小,說到這里也許我再沒資格講下去,因為我那可憐的父母也在其列,而我這尷尬的年歲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負累。
我一次一次地看著母親抱怨,眼里泛著恍惚滄桑的光,我一次一次的看著父親沉默,抱著水煙筒只因買不到廉價香煙,敏感的我只能閉著嘴巴裝遲鈍,心里壓抑的是哪怕畢業也難找到工作替他們分憂。負累的我那么明晰心中理想,卻只因理想換不來錢糧而猶豫著要不要放棄。
他們也好奇著外面世界的新鮮,可只能通過庸俗的某手看到狹小片面的一面,世界再精彩也與他們無關,生活的困窘不支持他們在世界上到處走一走。
負累的我、負累的子女,哪怕真有一日成器,也彌補不了他們對世界最期待時的無能為力,正如我們一份份遺失的年少幻想,過了那個時期,也變得索然無味。
經濟的困窘其實并不完全是中年危機的來源,我們這些寫東西的如果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便發現清苦與富貴活得其實都沒有那么容易,孤苦常伴人心,無論年少或是蒼老。
如果說人生來便是孤獨的,至少一生中還有那么幾段路會有人相陪,年少真誠的朋友,前半段甜蜜的婚姻,以及子女年幼時的乖巧可愛。
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朋友們再見到只有炫耀和攀比,或者是訴苦或抱怨;也許是子女叛逆的青春期,從此開始所有的心事都不會同父母講,同時還伴有無盡的爭吵;又也許,是子女們常常離家疏于陪伴,是孤獨游蕩在街上再沒有誰可以傾訴說說話。
中年們慢慢變得遲鈍沉默,慢慢變得乖張暴戾,像《大象席地而坐》里韋布他爸黃玲她媽,像《都挺好》里面蘇明玉她媽,以及懦弱愛作的蘇大強。
一個人性格的改變軌跡也許我們無跡可尋,一個人的記憶也總是容易被分段選取,身為子女的我們很容易受家庭環境的影響,害怕暴戾的父親,討厭苛刻的母親,也許我們忘了曾經他們也慈祥和善,欣喜若狂地看著我們長大,小心翼翼地照顧我們的成長。
他們都是中年危機的受害者,可沒有一個人想過去體恤。
他們說父子很難成朋友,哪怕他們的性格極端相像。
他們說七年之癢,愛情和鳳梨罐頭一樣,有明顯的保質期。
他們說生活像惡魔,折磨著每一份善良。
中年危機,恐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