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靈寶
這一日，昆侖虛依舊云蒸霞蔚，瑞氣千條，鶴鳴嚦嚦。
晨間，白淺上神小心地隱去身形，跟在下山辦事的眾位師兄身后，一同溜下山去，在凡界足足游蕩了半日。品茶聽書逛戲園子，賞花斗酒泡賭局子，日常能玩兒的都被她玩了個遍，這才堪堪盡了興。又在街頭的店家揣了一包桃花酥，一包荷葉雞，方慢悠悠地駕著一朵小云，暈暈乎乎地從濁濁紅塵俗世中返回昆侖虛，降落在山門外遠遠的一處山坡上。
自隨著子瀾去翼界下聘歸來之后，墨淵便馬不停蹄地一頭扎進書房沒日沒夜地忙。除了偶爾與九重天上不知哪路神仙還有書信往來，墨淵幾乎足不出戶。鍛造房的洞口也被豎起了結界，沉寂了七萬多年的高大熔爐又晝夜不息的燒了起來。小童子們分做三班，輪流給高爐燒火打扇添柴，絲毫不敢怠慢。
高爐在燒了四十八個時辰之后，昆侖虛老十五吃飽了晚飯身披著晚霞大老遠叼著根狗尾巴草溜溜達達地繞著結界端詳著說道：“師父是最了解十七的，曉得她懶于修煉。想必師父是計劃在大婚的時候親手送新娘子一件神兵傍身！”
昆侖虛老十杵著腮幫子倚著松樹蹲了半天，腿早已有些麻了，順勢出溜著坐在草地上方搖頭反駁道：“任新鍛造的神兵再好，也抵不過玉清昆侖扇去。據說當年皓德天君得知師父將玉清昆侖扇給了新入師門的野狐貍，氣得臉都綠了…”
昆侖虛老八往旁邊挪了挪，招呼十五坐到身旁，說道：“師父他老人家的心思誰能輕易猜得透？師父歷來算得一手好卦，興許是又有人要拜入師門了，師父在抓緊預備見面禮吧！”
老八嘿嘿地笑著，胳膊肘捅了捅樹桿，整個樹桿輕微晃動著，讓橫躺在樹枝上的人頗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
“十七！你要作師娘，總得有新人將你的名頭補上不是？！未來新人入門，也不知師父會比較護著誰？”老八一副不知死活地在樹下挑釁，惹得周圍一眾圍坐的白衣青年哄堂大笑。
白淺懶散地在樹枝上挪動了個更舒適的姿勢，衣袂輕拂間，只聽正在狂笑的老八突然間咳嗽干嘔不止，一枚碩大的松塔已嚴絲合縫地塞在老八的嘴里，想摳出來卻是比較難辦。
白淺后知后覺地從樹枝上坐起身，見著幾個師兄正在樹下七手八腳地幫忙，于是慶幸地嘆道：“這棵松樹在昆侖虛受龍氣滋養數萬年，還是有些靈氣的，若是此番落下的是一簇松針，八師兄可是更要受苦了！”說完，白淺跳下樹來，施施然沿著石子路往寢殿方向去了。左右大書房里又要動火通明，她不如早些回去洗洗睡了。獨留下一群哭笑不得的師兄拯救老八。
那些日常瑣事白淺懶得去想，她只捧著兩包吃食和一大包凡界贏來的銀兩站在山坡上遙望著高高的山門發了會兒呆。她最近心里很不痛快！這不痛快完全來自于她那掛名未婚夫墨淵！全昆侖虛的人都以為只有她知道墨淵日日在忙些什么，連大師兄疊風都在拐彎抹角地向她打探消息，而她除了裝聾作啞、故作高深、顧左右而言他地蒙混過去以外別無他法。這讓白淺很有挫敗感，前些日子在九重天上還深情款款地跟她承諾過什么事都不瞞她，這才隔了幾天就變了卦？果真如她大嫂未書所說的，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莫要相信男人那張嘴！
白淺從袋子中摸了一顆桃花酥塞進嘴里，完全沒有預想的那般酥脆清甜，只覺得甜到發膩，而喉嚨處仿佛有顆石頭噎著讓人食之難以下咽。白淺暗自以為自打與夜華退婚以后興許是她傷情的過往被公之于眾讓人頗為同情，周遭的人更愿意擔待她些，所以這些日子她過得有些矯情。
過去的七萬年里，白淺為了固守墨淵失蹤的秘密，將自己禁錮在青丘，守著墨淵的仙身過著暮鼓晨鐘的日子，倒也沒覺得日子難熬。如今盼回了墨淵，回到昆侖虛的日子和少年時一樣多姿多彩，她本該于愿足矣，卻從哪里生出了莫名的貪念，像只永遠喂不飽的猛獸一樣，這感覺讓她心里空落落地發慌。近兩日墨淵對她的“冷遇”與之前在九重天歷劫時的際遇相比根本是九牛一毛，如若以現在的心境去歷情劫她恐怕要被天雷地火劈死在誅仙臺下了…
白淺幽幽地自胸中嘆出一口氣，自發呆中回了神，眼前不知何時早已站了一人，正捋著胡子和顏悅色地望著她微笑：“白淺上神真是好興致，此去凡界一趟戲耍，想必收獲頗豐吧！”
“原來是靈寶天尊！”白淺緊了緊懷中的幾個包裹，暗暗翻了個白眼，心中悔恨剛剛一時大意，不曉得方才那般失魂落魄的怨婦情狀被他看去了多少：“天尊此番前來必是拜會我家師父的吧！”
靈寶天尊微微頷首，一雙眼睛卻順著香甜的點心味兒往她懷中半敞著口的紙包里瞟。白淺摟緊包裹，往靈寶天尊跟前挪了挪，傾身問道：“天尊大老遠來所為何事啊？我師父這幾日事多，正閉門謝客，不如我代天尊向師父通傳？”白淺揚著明媚無邪的笑臉頗有些討好的意味。
靈寶天尊在九重天那個地方侵染多年，早就跟東華帝君一般狡猾乖覺，凡是白淺想探聽的消息全被他輕而易舉地避開了：“老夫不過是在天上悶得慌，來找墨淵上神下盤棋、喝杯茶！既然墨淵上神忙著，老夫就先回去了，過幾日再來叨擾！”
白淺見老狐貍要走，忙拉住靈寶天尊的廣袖說道：“天尊數萬年難得來昆侖虛一趟，哪能這樣就去了？剛好我在凡界買了好吃的桃花酥，天尊若不嫌棄不如留下來嘗嘗？我給天尊預備好茶！”
靈寶天尊神色微動，又不好意思一口答應下來，只得端著些顏面委婉地應道：“白淺上神好意相邀，老夫委實不忍拒絕。但上山的石階高有萬重，我們不如就在前面的須菩提樹下略坐坐！”
“也好！”離山門遠遠的，無人打擾，神不知鬼不覺，正合白淺心意。
二人在大樹下的草地上坐定，白淺捧上桃花酥，又將荷葉雞的油紙包打開，笑道：“這著實是凡世間才有的美味，可惜無酒無茶，天尊湊合嘗嘗！”
靈寶天尊伸手直奔桃花酥而去：“荷葉雞倒還罷了，這桃花酥卻難得！”靈寶天尊咬了半塊閉著眼睛頗為享受地細細嚼著，半晌才笑道：“當年老夫和連宋君在太晨宮中做客，有幸嘗過一塊鳳九小殿下親手制的桃花酥，至今仍讓人時常回味！可惜帝君小氣的很，自己吃不下寧愿將剩下的酥當夜宵，也不愿多分一塊與我們…”
白淺笑道：“天尊莫怪，帝君最近在關于我家小九的事情上有些執拗！天尊若是喜歡，我讓小九做些送去尊府上。”
靈寶天尊嘴里塞著半塊酥慌忙擺手道：“這如何使得？倘或讓東華帝君知道了，還不拆了老夫三十三天上清境的府邸？…要說這廚藝，和修仙一樣，還是要講究天分。唉，東華帝君真是個有口福的！”
白淺聽著靈寶天尊感嘆，自己卻不由自主地垮下臉來抱怨：“東華帝君雖霸道些，但勝在是個有生活情趣的人，我家小九的手藝還有人欣賞！我今日大老遠買來的吃食就算捧到我師父跟前，他也未必有空愿意嘗嘗！”
靈寶天尊將手中的半塊酥丟進嘴里又伸手抓了兩塊這才謄出功夫來囫圇著搭理白淺：“你師父心系天下……擔負著四海八荒的安危……責任比尋常的神仙重許多，你也不能責怪他！”
白淺心內大驚：“此話怎講？莫非天下又要出什么亂子不成？”
靈寶天尊又吃掉了兩個酥正要伸手去抓袋中的，卻正巧被白淺一手按住了袋子口。靈寶天尊拍拍手上的殘渣，嘆口氣道：“上神是被當年墨淵生祭東皇鐘給嚇怕了，天下有千千萬萬的神族鎮守，哪會輕易再起事端？老夫不過是說說墨淵上神的秉性罷了！白淺上神切莫小題大做！”
靈寶天尊究竟后來說了些什么白淺早已聽不進去了，她只覺得周身發冷，后背涔涔地冒冷汗。她深知墨淵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既答應了凡事不瞞她，就必定不瞞她——除非有不得不瞞她的大事。即便如此，她也相信除非他瞞得過天下人，否則就算有一個人知曉其中的秘密，那個人也必定是她！
白淺有些悵然地閉了閉眼，心反而安定了不少。該來的總會來，等著便是。白淺微微坐直了身子，靈寶天尊正擎著一塊酥擔憂地望著她：“上神氣色不大好，不如回山歇歇？…老夫這里有一瓶強身健體增進修為的靈藥，上神拿去權且補補身子！老夫先告辭了，過幾日再來昆侖虛拜會！”
白淺還來不及說些客套話，只見靈寶天尊又伸手往紙袋中抓了兩塊酥，另一只手掐了個法印招來一只三首六尾的黑鳥騎著去了。白淺心道，這靈寶天尊飼養靈獸的審美情趣愈發叫人看不懂了。
PS：今天終于不燒了，不過眼冒金星，手抖！也不知都寫了些什么，眼花，錯別字也沒改！先將就著看吧…
首發于2018-05-15
修改于2019-06-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