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生長第26篇,字數1029)
當鑰匙往右旋轉一下,小小的、極細的插入聲音躍進我的耳朵。這一刻,短暫的愉悅感隨著全身肌肉和面部表情一起松懈下來。我轉身去搭公交車。
我穿著布鞋,慢慢的走向公交車站,感受這下班后的夜晚。這大概是失去所有驚奇的時刻吧!不會有向我熱情推薦馬爾克斯的書友,微笑著的找書人,又或者進店說你好的陌生人。外面的一切,關于夜晚的此刻,都是冷淡而沉默的。擦肩而過的人,來來往往的車,威嚴挺拔的高樓,路邊明亮的燈都是如此。
如果說有什么不一樣的,那大概是地下通道。經過的時候總會發生一些細碎的容易讓人記得的事情。
我記得有天晚上落雨,空氣里有樹木的味道,清新的讓人眩暈。過地下通道的時候,階梯上落滿了被風吹下的樹葉種子,層層疊疊,踩在上面,好像生命力在腳下一動一動。
還記得有天晚上,遠遠的就聽見了歌聲,過地下通道的時候,看到唱歌的人,不潮流、不瀟灑、不落魄,一副普普通通的樣子。經過的一對男女隨手就把錢扔下,錢慢慢的落在吉他盒里,給錢的男女卻已經遠遠的過去了,把歌聲遠遠的拋在身后。
還有今天,過地下通道的時候,有兩位打地鋪的男子,年紀大概五十歲了吧!一人瞇躺著,一人睜著眼不知道望著什么。兩人隨意的一句搭著一句,用方言聊著。“你活該沒得!”那個睜著眼的人忽然氣急急的,神經質般尖銳的從嘴里吐出這句話,空氣好像也跟著顫抖了一下。瞇躺著的人背過身去,好像空氣里沒有人說過話。
我快步的走過去,去公交車站。
等公交的人并不多,我習慣性的站在樹旁。忽然想起今天那個不假思索的謊。那個老婆婆臨走前微笑著問我:“你還記得我嗎?我就是去年經常帶狗來你這。”我假裝茫然,說:“不記得?!笔聦嵣?,從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起她來了。因為她的熱情,對誰都一副自來熟的樣子,以及她的那條大狗,還有她每次一開口問的那句:“妹子!可不可以給我一杯水,我的狗狗渴了。”那種說話的語調就好像是同村的人之間串串門,或者路過的時候歇歇腳、喝口水。好像我和她很熟的樣子。其實,我有些討厭她。因為她表現的像個熱情有禮貌的老人,搞得我不得不假裝也是個熱情有禮貌的青年。給狗狗倒水,然后回答她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為什么?所以說“不記得”最好,她就不會再說什么了。
這樣的謊言是無關緊要的吧?總之那種熱情散發出的親密感讓我難以接受,又或許,我很嫉妒她!可以對一個陌生人表現熱情、善意、隨意的說話,牽出話頭,然后各種語言針線密集的去構造一個熟悉的環境,然后很熟悉的聊天。我做不到這樣,對一切熱情又自信。我看著路邊的情侶緊緊依偎著,那個被抱著的女孩,好像對一切也是熱情又自信的樣子。
風來了,那對情侶,男孩抱緊女孩。我靠著樹,頭頂上有些葉子微微顫抖,有些葉子一動不動。更高處的星星,靜靜的躺在天空。
車也來了,我跳上去。把那對情侶,那個被抱著,看起來熱情又自信的女孩遠遠的拋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