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真羨慕你,還有青春,不像我,一天年輕都沒活過。
她抱著素不相識的孩子放聲大哭,鼻涕眼淚混作一團,路人詫異的竊竊私語,孩子呆滯的不知所措,一旁的母親拉著孩子的手安慰著她,母親對孩子說,乖,站著別動,讓阿姨多抱一會兒。
壓抑已久的悲傷涌上心頭,她已記不清在夜深人靜時躲在被窩里哭過多少回,她想念孩子,卻不得不離家出走,不是她鐵石心腸,只是,丈夫的心始終放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丈夫把她當做生育工具,青春不再后將她掃地出門,她曾無數次勾畫過未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是她最大的夢想,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丈夫壓根就不喜歡她,甚至,他從未看得起她,他瞧不上她是眾所周知的“秘密”,即便這樣,她依舊任勞任怨的為這個并不待見她的家庭付出,她想,只要自己努力,總有一天,丈夫會回心轉意,會吝嗇多給她一個溫暖的眼神,但她沒想到的是,終于熬成婆婆的婆婆對她非打即罵,甚至,婆婆會教唆丈夫對她拳腳相加,她可以忍受精神上的傷害,但變本加厲的打罵讓她徹底寒心,丈夫將她的肋骨踢斷,她住院一周無人問津,她想回娘家,但又怕父母擔心,父親有心臟病,母親膽子小,她不能讓自己的事傷害到摯愛的家人,她一再容忍,直到忍無可忍,她向丈夫提出離婚,丈夫對她愛搭不理,甚至,將她的東西全部扔在街上,夜深人靜,她無處可去,看著望不到頭的夜,她泣不成聲,那晚,她在街上抱著僅有的幾件衣物哭了一宿。
她天生膽小,但事情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她別無選擇,就算內心充滿了恐懼,也要堅強面對,她知道,在丈夫眼里她是無足輕重的存在,但就算這樣,他依然要笑著面對,畢竟,在這個世上,除了殘忍的傷害,還有無法釋懷的眷戀。對她來說,兒子是她悲慘人生中唯一的信仰。
很多時候,我們會覺得某些人狠心,但貌似,每個看似“狠心”的表象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被丈夫掃地出門的那天,她跪在門口聲嘶力竭,她求丈夫放過自己,她求丈夫讓自己再見孩子一面,但習慣冷漠的丈夫將她一把推開,睡夢中的孩子被奶奶抱走,丈夫狠狠的在她臉上踩了一腳,她疼痛難忍,大聲求饒,鄰居出來拉架,丈夫卻無情的一腳踢在她肚子上,被踢的部位剛好是她當初剖腹產時開刀的地方,傷口隱隱作痛,她來不及悲傷,就見丈夫摟過小三,一起到屋里嬉笑打鬧,她的世界伴隨著愛的緘默沉入深不見底的地獄,她想,她這一生,也就只能淪陷在悲傷絕望之中了。
她與丈夫是相親認識的,雖然起初丈夫看不上她,但她勤儉持家,溫柔賢淑的品德充分滿足了他挑選妻子的條件,丈夫低調的將她娶進家門,沒有大操大辦的婚禮,沒有不離不棄的誓言,他們的結合很簡單,無非是兩個人覺得彼此合適,湊合在一起搭伙過日子罷了,她堅守從一而終的愛情,他憧憬游戲花間的快感,她當初選擇嫁給他,不過是被他憨厚老實的外表所蒙蔽。
撕開偽善的面具,惡魔露出猙獰的嘴臉。原來溫順的綿陽是披著羊皮的灰狼,他小心翼翼,處心積慮的扮演著乖巧角色,將獵物騙入圈套,吃干抹凈后丟棄一旁,她記得,剛結婚那會,他對她也是留有溫存的,只是后來,她生了孩子,而他有了金錢。
每個女孩都是父母眼中的公主,雖然她并不漂亮,也不出眾,但毫無疑問,她是父母視如珍寶的掌上明珠,為了她,父母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拼上老命,她的遭遇讓她疲憊不堪,但歸根結底,這都是無法抗拒的命運,如果人生注定如此坎坷艱難,她又何必追尋遙不可及的歡樂暢快呢。父親的心臟病是顆定時炸彈,她怕一不留神就刺激到父親脆弱的心臟,她擁有的東西本就屈指可數,她真的沒有勇氣失去任何東西。
丈夫是在婚后第二年出軌的,那時,她剛生下兒子,還在娘家坐月子,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后,她毅然決然的啟程回家,一進家門,就看到不堪入目的畫面,那個平時與自己姐妹相稱的女人躺在丈夫懷里,嬌滴滴的撒嬌,丈夫對女人溫柔至極,而她,從一開始,不過就是無愛婚姻中的生育工具而已。那個女人早就跟丈夫在一起了,他們不止一次的茍合,更加諷刺的是,婆婆對這些事悉數盡知,婆婆支持兒子出軌,她覺得兒子出軌是擁有魅力的表現,真是可笑,明明,婆婆的婚姻跟她一樣充滿了不幸,但此時此刻,除了嘲諷,婆婆沒有為她說過一句話。婆婆怨恨丈夫的不忠,卻支持兒子的出軌,婆婆悲哀自己的命運,卻對她沒有絲毫憐憫。
丈夫明目張膽的將女人帶回家過夜,每次她都不敢坑聲,她無比清楚的知道,只要她稍有反抗,就會被打到“五官變形”,她仍記得鮮血淋淋的菜刀架在脖子上的觸感,那種恐懼滲透靈魂,無法言說卻痛徹心扉。
丈夫是個很精明的人,他不愛她,卻不肯放過她,要知道,她是家里免費的勞力,與其少個保姆,不如多個保障。心情好時,她被拉過來發泄欲望,心情差時,她被推倒在地遭受毒打。丈夫從不在人多時對她對手,每當夜深人靜,都是她噩夢的開始,她不敢睡覺,身怕一不小心就沒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忍無可忍后,她偷偷溜出了家門,到了一個誰也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兩年過去了,她沒回過一次家,雖然每次都在深夜哭醒,但卻依然咬牙與家人斷了聯系,為了不讓丈夫找到自己,她的容身之地連父母也不曾告訴。父母只知道,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自己的女兒要重新站起來,擁有獨立養活自己的能力。
她已經兩年沒見過家人了,兒子是她最深的牽掛,每次思念浸入骨髓,她都強迫自己壓抑心中所想,今天,她看到了這個跟兒子十分相像的孩子,終于奔潰大哭,抱著孩子死不撒手,她的淚像決堤的湖泊一樣傾瀉而下,她隱忍了太久,也委屈了太久,好像這場哭泣是她對命運最后的宣泄。
她初中輟學,在家料理家務,十八歲嫁為人婦,十九歲生下孩子,二十歲遭受家暴,二十七歲四處漂泊,她的青春是灰暗的,她還沒來得及感受陽光的溫暖,便已墜入無法擺脫的夢靨。
她說,真羨慕你,還有青春,不像我,一天年輕都沒活過。莫名的,我抱著她,淚濕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