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秋夕
?我們分開了兩年。兩年里鮮衣回來過四次,每次回來都會抱著我睡覺,然后掰著手指說他們班上這個男生喜歡她,那個女生是她的好朋友。亦或是講她在縣城里吃的好東西,拍著胸脯說保證好吃,說我去了縣城帶我去吃。兩個人像以前一樣去學校的操場上玩泥巴,去沒有狗的果林里爬樹,手拉著手形影不離地待幾天,就又到分別之時。她一點也沒長大,也沒習慣分別,仍然是拉著我的手,哭得喘不過氣來,一抽一抽地說著不走不走。可是哪有不走的道理,最后總會走的,所以我依然是安慰著她,說著總會再見,然后把她送到她爸爸的懷里。
?這兩年的記憶是不清晰的,亦或者是不值得被記得的。除了鮮衣每次回來的那幾天,其他時候,我在干什么,我都記不清了,大概是在看小人書,或者上學,或者看電視,反正都是日復一日地過著,了無生趣。只有鮮衣的樣子,像一塊模板一樣深刻在我腦海里,模板上的痕跡卻不會隨著時間而消逝,反而日漸彌新,像是有人每天每夜在上面加深她輪廓的印記一樣,一瞥一笑,一哭一鬧,都躍然在腦海中。
?我三年級的時候父親也調進了城,我也終于跟著進城讀書。因為跟不上城里的進度而降了級,降到二年級,和鮮衣一個年級。我是開心的,因為同一個年級意味著我們會有更多的語言,相同的話題,同一個年級的話,似乎我們之間相差的那一年也不見了,似乎我們是從生命的一開始就在一起。
?可是我去了另一所小學,和鮮衣的學校隔了半個縣城的小學。父親告訴我的時候說那是寄宿學校更方便,我沒有反對。鮮衣聽說我進城的時候,高興地快瘋了,跑到我家拉著我的手就開始規劃我們的小學生活。她說我們又可以一起吃飯一起上學放學,還說她可以介紹他們班上好看的男生給我認識,一邊說還一邊笑,眼睛里閃著光。我沒有打斷她,等她說完一切之后才說我要去另一個學校,所有的這一切可能只能在初中的時候實現了。她愣了半天,瞪著那雙大得嚇人的眼睛看著我,我沒有再說話,甚至沒有再看她,平靜地看著電視里的動畫片,可是一點也不知道在演什么。那天下午她沒有再說什么話,我們就這樣沉默地看電視,看電視,看電視,看到晚上,她起身回家。我沒有留她在家里住,她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嬉笑著臉賴在我們家不走,她走的時候甚至沒有轉過身來給我說再見,我還是笑著跟她說路上小心,回家記得打電話。我知道她在生氣,也知道以她的脾氣這樣忍住也很不容易了,所以我一點也不生氣,就是有點難受。我很小就知道很多事情是 無法改變的,生氣懊惱哭泣都沒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墒撬€小,還太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高興就笑難過就哭,全世界都是她的,世界上沒有干不成的事情。我希望她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干干凈凈地生活,可也知道她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所以我一句安慰或者解釋的話都沒有說,我希望她能自己想清楚,又或者我有足夠的底氣相信即使我什么也不說,她也一點沒有思考清楚,她也會再找我的,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是鮮衣
?我和秋夕有兩年不在同一個城市。我只能每個假期回去找她玩。我在縣城里也有很多朋友,我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扔毽子跳橡皮筋,我每天都很快樂,可是仍然沒有和秋夕在一起的時候快樂。
?我二年級的時候她也來縣城讀書了,我以為我們能像以前一樣形影不離,甚至要更要好才能彌補這兩年沒有在一起度過的時光,但是她說她不和我在一個學校讀書。我知道那一定是她爸爸的決定,可是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反抗,為什么不堅持和我一個學校,這種事情,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就可以解決的嗎。我更不懂的是她怎么能以如此平淡的口氣說出這件事情,即使不是哭泣,至少是應該難過而惋惜的。我想著要和她冷戰一段時間,可是第二天的時候我就后悔了,那是秋夕,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說過要一輩子對她好的女孩子,怎么能因為這么小一件事情就和她冷戰讓她傷心難過,不在一個學校就不在一個學校唄,我們仍然能每周末相見啊,沒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