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我在鄉下長大。對于自然,植物和土地有一種原生的熱愛。
每個季節,都有它獨特的魅力。
有些東西,在上海見得極少。
比如,梧桐,榆錢,香椿,有是有的,只是稀罕。
也有些東西,幾乎是不可能在上海看到的,比如紫蘇,茵陳,夏枯草,半枝蓮。
這些童年里耳熟能詳的植物,有著美好的名字,深深刻在我的記憶里。
我對所有香料都沒有抵抗力。僅僅是聞著它們的味道就能讓我入迷。
紫蘇有一種特殊的味道,和薄荷接近,可以入藥,也可以入饌。韓式料理里,也有紫蘇葉,但我童年見到的紫蘇的確是紫色的。
茵陳,別名牛至,經冬不死。在我們那里的鄉下,茵陳完全是入藥的,它有銀綠色的葉片,葉形和艾草接近,像一個冷艷的女子,出現在早春時節。中醫里,茵陳清熱利濕,還可去黃疸,小時候,媽媽總那它來煮水預防感冒。
夏枯草是一種可愛的植物,它開紫色的花,像一只紫色的毛毛蟲,然后一點點變成干枯的褐色,到這個時候就可以采摘了。記得每年暑假,我們到山頂放牛牧羊,隨手拎著籃子,夏枯草總是成叢出現,想到它可以作為中藥換錢,我們都會很興奮。雖然,小半籃也只是一塊錢的賣價。
半枝蓮名字也是極美,開藍紫色唇形花,非常容易識別,但相對之下分布不密集,需要慢慢尋找,價格也比其他藥材略貴。
老人們說,半枝蓮活血,甚至可以解蛇毒。
我們小時候,也會感冒,頭疼腦熱,往往極少服用西藥。
媽媽總是拎著她的小籃子,出去溜一圈,帶回一些草根樹皮,熬一鍋水,熱乎乎喝下去,三兩天也就好了。
或許未好,玩瘋了,也就忘了生病這茬事兒。
晚春季節,流感多發,媽媽會熬三根湯:茅草根,蘆葦根,蒲公英根。
到中學時候,全校師生在食堂喝一大鍋三根湯,成為記憶里一副奇特而幽默的畫面。
后來才知道,這是張仲景老人家留下來的藥方。
夏季,則有魚腥草。四川人拿其入饌,拿麻辣作料涼拌,別有一番風味,一般人不習慣。
魚腥草總喜歡躲在河邊樹蔭下,生長在涼森森的地方。
我見過的魚腥草有兩種,一種葉片全綠,一種帶深紫色,都開白色毛毛蟲狀花朵。它的確名副其實,有一種腥味兒,但是好在不臭,反而多了植物天然的清香。魚
腥草煮水,和藿香正氣水有異曲同工之妙。
秋天著涼咳嗽,媽媽會到半坡上采來新鮮的野菊花,極苦的,切碎放在蛋液里,拿麻油煎了,在晚上臨睡前服下。
味道是苦苦的香,很別致,睡前能來這么一個小點心,也是不錯的。
所以,我的小時候總是假裝咳嗽比較多。第二天又生龍活虎了。
對于咳嗽,還有一個方兒,就是拿老核桃仁在麻油里煎了,服下。
同理,當我的胃懷念核桃的時候,我又開始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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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可入藥入饌的還有很多,比如特別命賤的長壽菜(像太陽花一樣的野菜),可治療腹瀉。
在我的記憶里,媽媽的竹籃子就像哆啦A夢的口袋或者哈利波特的魔法杖,能隨時變出解決我一切病痛的寶物。
現在想來,我們曾經承接了這些大自然的恩澤,真是極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