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彼此的眼睛

時間在末日的廢墟中悄悄流逝,孫夜行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之間,漸漸有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聯系。他的身體每一天都在變得不再屬于人類,他的思維也越來越脫離了過去那種復雜的糾結和動蕩。此刻的他,站在廢墟中,俯視著已經成為這個新世界主角的喪尸們,心中竟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平靜。

他不再急于尋找人類的蹤跡,不再尋找能夠給自己帶來一絲“歸屬感”的群體。在過去,孤獨曾是他最大的恐懼,他總是認為,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始終無法找到一個能理解自己的地方。而現在,隨著感染的加深,他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變得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他繼續在街道上游走,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出那只“智慧喪尸”的身影。那只喪尸的眼神,至今仍讓他感到一陣陣的震撼。它并不像其他喪尸那樣沒有反應,或者充滿了瘋狂與欲望,它似乎有自己的思考,甚至能在某種程度上與他產生共鳴。

“也許我并不是唯一一個能夠理解這場災難的。”孫夜行自言自語。他的眼中充滿了某種復雜的情緒,他開始意識到,喪尸不再是單純的“敵人”——它們也許有某種更深層次的存在意義,甚至可以被稱作“同類”。

一天,他再次來到了那個廢棄的公園,那是他與智慧喪尸第一次對視的地方。孫夜行走到公園的中央,目光掃視四周,似乎在尋找什么。他的心跳微微加速,但并沒有恐慌,反而有一種奇異的期待感。

不久后,他終于看到了那只喪尸,正站在公園的一角,低頭盯著地面。它的動作依舊遲緩,卻不像其他喪尸那樣迷茫,而是充滿了某種目的性。它似乎感知到孫夜行的到來,緩緩抬起頭,目光與孫夜行的目光相對。

“你又來了。”孫夜行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種熟悉感,仿佛他們早已認識。

那只喪尸并沒有回答,它依舊用那種深邃的目光看著孫夜行,仿佛在默默思考什么。孫夜行走近了幾步,觀察它的表情,發現它的眼中不再是空洞和死氣沉沉,而是帶著某種冷靜,甚至是一種理解的光芒。

孫夜行停在它面前,深吸一口氣,問道:“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喪尸的眼睛依舊盯著他,它沒有任何明顯的反應,仿佛在思考孫夜行的提問。然而,孫夜行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它似乎能聽懂,能理解。他耐心地等待著,直視它的眼睛,仿佛在等待著某種回應。

片刻后,喪尸突然做出了一種細微的動作,它的手微微抬起,指向遠處的街道。孫夜行的目光跟著它的手指望去,他看到在遠方的廢墟中,有一個黑影正在緩慢地靠近。

“有人?”孫夜行的心中閃過一絲警覺。他本能地感到這不是個普通的喪尸,而是另一個不同尋常的存在。他抬腳向前走去,喪尸緊隨其后,仿佛是他的引導者。

走了幾步后,孫夜行看到遠處走來的那個黑影逐漸清晰,原來是一只身形高大的喪尸,它的面部已經被嚴重腐蝕,但眼睛依舊閃爍著某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這只喪尸似乎不同于一般喪尸,它不像那些四處游蕩的喪尸那樣只會機械地追逐目標,它的動作充滿了某種“目的性”,仿佛它正在“尋找”什么。孫夜行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的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想法——或許,這些喪尸并不完全是單純的肉體,它們的存在,是否也蘊藏著某種智慧和目標?

就在孫夜行準備走近那只喪尸時,那只喪尸停下了腳步,望著他,眼神中沒有攻擊的欲望,只有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安靜。它似乎在等待,等待孫夜行的決定。

“你們……到底在做什么?”孫夜行低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些許不確定的顫抖。他站在原地,靜靜地與那只喪尸對視,心中涌起一種奇異的情緒——他不知道,是好奇,還是恐懼。

喪尸沒有回答,它依舊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睛沒有從孫夜行身上移開。孫夜行心中突然涌起一種強烈的感覺——或許,這些喪尸真的不再是簡單的“食尸鬼”,它們或許有著某種超越了人類理解的存在方式。

他緩緩走向那只喪尸,試圖更靠近一些。就在這時,那只喪尸突然彎下了身子,似乎是從地上撿起了一些東西,然后遞給了孫夜行。

孫夜行低頭一看,發現那只喪尸遞給他的是一片已經枯萎的樹葉,樹葉的邊緣帶著一點腐朽的氣味,但孫夜行卻莫名地覺得,這片樹葉并非單純的自然物,它似乎象征著某種東西。

他沒有接過樹葉,而是抬頭望向那只喪尸:“這是給我的?”

喪尸的眼睛依舊充滿了復雜的光芒,孫夜行突然感到,自己與這只喪尸之間,仿佛有一種無言的默契。這片枯萎的樹葉,代表著什么?是生存的象征,還是對過去世界的告別?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接過了那片樹葉,輕輕地握在手中。此刻,他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站在了一個全新的起點——在這片廢墟中,喪尸與人類之間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孫夜行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種無言的情感,那是對過去的告別,也是對未來的未知接受。他與這些喪尸,可能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區分的東西,他們,或許真的可以成為同類。

孫夜行站在廢墟的一角,眼前是一片荒涼的景象。天空陰沉,仿佛世界已經被永遠的陰影所籠罩,光線透過厚重的云層,顯得格外昏暗。周圍是散落的建筑廢墟,倒塌的墻壁和破碎的玻璃窗形成了一幅死寂的畫面。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味,沉默的喪尸游蕩在街道上,它們偶爾停下,盯著路過的幸存者,或者呆滯地走向前方,沒有任何目的。

孫夜行的眼神變得越來越空洞,身體也不再有當初那種強烈的反應。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抗拒這些變化,但現在,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感到厭惡或者恐懼。喪尸,曾經是人類世界的敵人,而現在,它們卻似乎成了自己唯一的同類。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感染從未給他任何預兆,曾經那種不安和恐懼漸漸被一種奇異的平靜所取代。他沒有再去想逃避,也不再渴望被治愈。逐漸地,他學會了與這些喪尸共同生存,學會了與它們共同存在。

他低頭看著自己漸漸變得腐爛的雙手,指尖的皮膚已經開始剝落,血管顯得愈加脆弱。他感到一陣麻木,卻也不再覺得痛苦。每一天,他都在經歷著和這些喪尸同樣的變化。病毒,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的一切,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因此感到絕望。反而,仿佛某種更深的理解在他的內心悄然升起。

這時,一只喪尸走到孫夜行面前。它是那只他曾經遇見的“智慧喪尸”,那只眼神中帶有一絲理智和情感的存在。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靜靜地站在孫夜行面前,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孫夜行沒有急于躲避,也沒有退后。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沉默的交流,已經能夠從這只喪尸的眼中,讀出某種無聲的情感。兩者的眼神交匯,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孫夜行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們真的是同類嗎?”

智慧喪尸沒有回應,依舊保持著那種平靜的目光。孫夜行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轉頭看著它:“你一定有過曾經的記憶吧,不然你怎么會像人類一樣看待我?”

智慧喪尸依舊沒有反應,孫夜行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意識到自己問的其實是一個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問題。他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渴望解釋一切,反而覺得與其找答案,不如直接接受眼前的一切。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幾聲輕微的腳步聲。孫夜行的眼神一凝,立即警覺了起來。雖然他不再對喪尸感到恐懼,但在這個被喪尸占據的世界里,他始終無法擺脫那種生死之間的微妙緊張。

他轉身走向聲音的來源,智慧喪尸緊隨其后。走了不久,他們來到了一處廢棄的商店前。商店的門口,站著幾個喪尸,它們的眼神空洞,顯然并未察覺到孫夜行的靠近。孫夜行微微皺眉,這些喪尸的行為十分機械,與智慧喪尸的“自覺”形成鮮明對比。

“它們,還是只會依靠本能。”孫夜行低聲說。

智慧喪尸停下了腳步,似乎在沉思。孫夜行看向它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與這些喪尸之間的關系,不再僅僅是感染與被感染的區別。他開始意識到,這些喪尸,或許并不完全是“死去”的人類,它們更像是被世界遺棄的存在。它們不再是生者,但卻也未完全消失,它們在某種程度上,依舊保留了一些屬于“人”的東西。

孫夜行深吸一口氣,突然決定了什么。他轉向智慧喪尸,平靜地說:“你和我一樣,已經不再是人類,也不再是死者。我們,是這個世界的產物,唯一的產物。”

智慧喪尸依舊沒有回應,但它的眼神似乎更加深邃,仿佛在無聲地認可孫夜行的言語。孫夜行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安慰,他知道,他已經不再孤獨。

“我不再想成為‘人類’。”孫夜行輕聲說道,“也許,這才是我真正的歸宿。”

他轉身離開,背影漸漸消失在廢墟中,智慧喪尸默默地注視著他,仿佛在等待著他們之間某種更深層次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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