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武林百派興，天上天下各五門”。

“神龍門”亦是“天下五門”中其中一門，傳聞中“神龍門”門主“不死神龍”辛不同能水中火里，如履平地。而門中至寶“天蠶衣”便是常人擁有也可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辛不同一言不發(fā)，三兩大步便走近甬道通口，展開銀袍，姬二孫廋小身軀“嗖”的一下便鉆了進(jìn)去隱入他銀袍之內(nèi)，兩人配合嫻熟，并為一體，銀袍又再次裏嚴(yán)。

辛不同身材高壯，銀袍寬大又蓬松，袍內(nèi)雖多出一人，外面看來卻絕無異常，但見銀光閃動之際，倆人已進(jìn)入甬道中去……

甬道中頓時勁風(fēng)大作，密集響起一陣金鐵交織之聲，有的如刀風(fēng)錘擊，有的似離弦箭簇，并伴有水火噴射之響，聲音由近及遠(yuǎn)又由遠(yuǎn)及近，不絕于耳。

機(jī)關(guān)已被觸發(fā)，室內(nèi)眾人盡皆面露憂色，唯獨順哥成竹在胸，輕笑優(yōu)閑，毫不在意……

如此數(shù)度來回，聲音漸漸由強(qiáng)減弱，終于寂然靜止，一道銀光袂然閃出，在空中己分為兩人，身形魚龍嬌健，落地之時氣定神閑未傷分毫。

眾人不禁齊聲歡呼，而杜霸卻已面如死灰……

姬二孫雙手一揖對順哥道:

“幸不辱命，我與老辛于那道中往返三次，道內(nèi)一應(yīng)機(jī)關(guān)暗器己全部廢除”。

順哥面色依舊平靜，事情經(jīng)過仿佛是早已了然于心，微笑道:

“還是需得有仗兩位門主神威”。

辛不同似是不喜多言，對著順哥也是微一報拳。

順哥目光閃動，道;

“辛門主可是要走”?

辛不同點頭，簡潔的從口中吐出六字:

“事了，兩清，我走”。

聲似銹刀鋸木，十分難聽，似是已多年未曾說話。

順哥也點了點頭，道;

“蒼州一事，能助門主除叛索回寶衣乃我兄弟舉手之勞，辛門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室內(nèi)眾人不禁一片嘩然。

需知“神龍門”能夠位列“天下五門”之中，其門中至寶“天蠶衣”可謂是關(guān)健之物。

而聽順哥之言，“神龍門”曾生大變，門內(nèi)出了叛逆盜取了寶衣，是靠他兄弟施以援手才得以取回。

這對“神龍門”而言是何等大事?對杜不同又是何等大恩?而江湖中竟從無傳言……

順哥誠心又道;

“今曰有仗門主出力，日后若有所需，還得再次相煩”。

杜不同思忖良久，目中精光閃閃，終于又吐出四字;

“你喊，我來”。

言罷轉(zhuǎn)身躍入地洞便走，絲毫不停。順哥知他性格也不挽留。

姬二孫待他走后，正要退回室角，卻聽杜霸問道;

“姬二孫，這室中眾人，人人皆與我有仇有怨，但我自問與你門下絕無相干，你又是因何而來”?

他此刻體內(nèi)精氣泄盡，連聲音也轉(zhuǎn)虛弱，但心中仍有不解，是以還要問個明白。

姬二孫瞪圓一雙小眼，滿含怨毒的看著他，杜霸從沒見過一個人眼中能發(fā)出如此強(qiáng)烈的恨意。

瞪了許久，終于聽他切齒說道;

“老夫生來孜然一人，無親少友，半世之交，唯有一生平知己，不料卻慘死你手，你說這仇我報還是不報”?

杜霸有些茫然，問;

“是誰”?

姬二孫，答:

“艾飛”。

“艾飛……怪盜艾飛……是他……你說的競是他”，杜霸一臉鄂然，不置可信的道。

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連肚子也捂了起來，笑得連眼淚似乎都要流出。

但他身體實在己虛弱不堪，只聽他斷斷續(xù)續(xù)，一邊笑著一邊幾乎呻吟道;

“哈哈……一定是他……哈哈……你們一只老鼠……一只大猴……哈哈……至交……真是絕配了……哈哈……”。

姬二孫目露兇光，臉上青氣大盛，灰袍翻舞，一道精光夾鳴著“嗚”聲勁響直襲他面門而去。

眼見便要擊中杜霸，卻見從他身側(cè)搶出一只手掌出來，手掌大得異乎出奇，清瞿璘絢，指節(jié)蒼勁粗大，膚色呦黑，竟如生鐵所鑄。

手掌絲毫不懼被鐵器所傷，對拔轉(zhuǎn)引之間，那道精光便改變了方向夾鳴著更大“嗚”聲“哐啷”一響，砸破那面精美波斯銅鏡，直接沒入石壁之中。

早有人脫口叫道;

“鐵手鐵蹆鐵判官趙如海”。

卻正是身著華服四大高手中又一人。

銅鏡乍破，瞬間化為萬千碎片……

鏡片四下飛射，眾人慌忙避讓，其中一塊殘片，直向杜霸腦門飛來，杜霸身不能動，眼見無法躲閃……

電光火石間忽然伸出一只手來，用兩指穩(wěn)穩(wěn)夾住疾飛的殘片。

手指白皙修長，如碧玉一般光滑，指節(jié)卻十分堅定有力。

空氣就此凝固。

如魔如仙，似真似幻，亦正亦邪。絕無暇眥。不帶一絲俗媚，看似亳無生機(jī)，但卻靈性十足的手指……

杜霸不由癡了，這……場景……這……手指……也不知在哪里見過，讓他感覺好生熟悉……

猛然憶起，不禁心若錘擊，萎然喪氣。

用手指夾住殘片的正是那英俊溫柔的張揚，而用赤掌拔轉(zhuǎn)姬二孫暗器的卻是一長髯過胸，滿頭白發(fā)的老者。

正是人稱“鐵手鐵腿鐵判官”，當(dāng)今世上第一神捕，官居正二品，統(tǒng)御天下刑獄捕役近四十年的公門捕中之神——趙如海。

寬額大臉，紫色面膛，雙目精光四射，神情不怒自威，一襲華麗描金紫袍更顯身份尊貴莊嚴(yán)，體形高大威猛，雖七十有余，但整個軀身猶如巨獅一般，端是氣勢非凡。

巨掌轉(zhuǎn)瞬沒入長袍之中，而他的另一支衣袖內(nèi)卻是空空蕩蕩……

在他身形衣袍擺動間隙，隱約所見袍下僅余單蹆……

名震天下的捕中之神，竟已是一個獨臂獨腳的殘廢老人……

不禁有人心中暗道;

“傳聞趙如海在二十余年前因受珊瑚一案牽連，被朝庭砍去一臂一蹆，看來是確有其事了”。

趙如海神情嚴(yán)肅，沉聲說道:

“姬門主暫勿動怒，且莫中了這狗賊的奸計，如此輕易取他性命，豈不太過便宜了他”。

張揚亦笑聲接道;

“今有公道社及鐵判趙大人等出面主持大局，惡賊業(yè)已伏首，姬門主應(yīng)當(dāng)放心”。

姬二孫也是一時氣極，當(dāng)下不再言語，雙手一揖，面無表情又快步隱身室內(nèi)一隅。

此時室內(nèi)財寶都已有專人各自分類裝箱打包，清點完畢，先前領(lǐng)命出外辦事諸人也陸續(xù)回轉(zhuǎn)向順哥覆命，眾人在這地下密室之中竟己過了半曰。

隨著有人不斷進(jìn)入，密室內(nèi)頓時又顯擁擠，但眾人目光炯烔，或站或座，倒也安靜。

空氣己有些滯悶，便在此時，但聽那順哥一聲清咳，朗聲道;

“善惡因果終有報，公道自在眾人心。”

眾人不禁精神一振。

順哥環(huán)周抱拳四下一揖，道;

“悍匪杜霸，多年行惡不悛，喪心病狂，血案如山，天理難容，然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惡賊終被擒獲，今天便與他做一了斷”。

寥寥數(shù)語，己使得室內(nèi)眾人群情激昂，不少人己眼眸含淚……

這一天，他們等得太久了。

就連杜霸看著眼前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輕人時，心中也不由暗自折服……

這群人中，既有朝庭官員，又有一派宗師，有武林豪杰，也有走馬販夫，明明來自三流九教，絕不同源，然則人人對他，卻俯首聽命，尊敬有加。

而這該死的公道社他竟從未有過耳聞……

順哥話語稍頓，便對趙如海施了一禮，忽然正色道;

“有請鐵判趙大人提賊取證”。

趙如海自不推辭，提氣大喝道;

“好”。

聲若洪鐘。

早有那師爺提筆凝神做好了準(zhǔn)備。

趙如海面色肅然，對著杜霸大聲道;

“罪人杜霸，此時與你所范種種罪狀進(jìn)行核對取證，須得據(jù)實招供，不得妄出虛言”。

他終身供職公門，位高權(quán)重，此刻問起話來，自是大有官威。

杜霸面如槁灰，氣神早已為之所奪，頹然道:

“你盡管問來，是我所為，決不抵賴”。

趙如海點了點頭，便聽師爺高聲唱道;

“碧靈珊瑚案”……

立便有兩個青衣大漢抬上那高達(dá)七尺有余的深海珊瑚來，置于室中燈光最盛之處，柔光覆照之下，珊瑚立時變得通體碧透，晶瑩閃爍，色彩不斷呈斑闌變幻，端是奇異無比，天下少有。

趙如海卻心潮難平，一股酸澀之意由然而生，連眼眶也濕潤起來……

二十年前，此物失竊之后，便是公門最大災(zāi)禍的開始，因無力破案，致眾多共事同僚，同門同輩，人頭不保，血流成河。

而皇恩浩蕩，憐他有材，雖保住性命，但名震天下的鐵手鐵腳卻被變成了獨手獨腳……

二十年間，每每心憶此事，必定寢食難安，心存芥蒂……

便如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中。

“你可認(rèn)罪”?

趙如海連聲音也似顫了……

“是我所為”。

杜霸倒很爽快，一口應(yīng)承，自有人拿起師爺現(xiàn)場記錄，讓杜霸當(dāng)場畫上了押。

當(dāng)杜霸畫了押的記錄文書拿到趙如海面前，趙如海連手也顫了起來……

終于長長吁出一口氣來。語聲也趨平靜，吩咐道;

“著人速將碧靈珊瑚送至京師刑部，讓刑部王大人親自將寶物面呈皇上”。

立即便有幾人應(yīng)聲出列，取來布料麻繩，將那珊瑚一番精心包裹妥當(dāng)之后，拜辭而去。

回身面對順哥，深深一揖，久久不愿起身。

順哥微笑還禮道:

“恭喜大人，終破此案，公道于你雖來遲些，但終歸還是到來，想來不久，皇上定會將案情昭示天下，讓當(dāng)年蒙冤曲死的人沉冤昭雪”。

趙如海感激道;

“此番若無公道社出面統(tǒng)籌，老夫只怕終身無力了結(jié)此案，當(dāng)年枉死兄弟也就無從伸冤，公道社大恩大徳，沒齒難忘，日后但有所遣，水里火里，絕不推辭”。

順哥謙笑道:

“好說，好說，若有事情，必得仰仗”。

便聽那師爺又高聲唱道;

“通州鐵拳李義山案”。

室內(nèi)那身形偉岸，高出眾人一頭的李家后人“霍”然起身……

“清涼山無為道長案”……

“陜道快馬張彪案”……

“錦川七義案”……

“彬州鏡吾先生滅門案”……

“怪盜艾飛案”……

“太平山風(fēng)火連云十八刀案”……

…………

伴隨著師爺一聲聲清亮的喝聲，便有相應(yīng)的案件當(dāng)事人出面對質(zhì)，如有物證，當(dāng)場呈出，趙如海照例訓(xùn)問，人贓俱在，杜霸也只有知無不答，供認(rèn)不諱，所有文案，均已當(dāng)場認(rèn)罪畫押……

即便如此，亦又是大半曰過去，室內(nèi)焟燭燃盡，又換上了新的，負(fù)責(zé)做飯的萬大嬸再次送來飯菜，眾人又是一頓飽餐。

按照趙如海吩咐，所有案件，一經(jīng)認(rèn)定，相關(guān)財物當(dāng)場交還事主，各人自持押狀返還原藉，或去官府了結(jié)舊案，或是回家告祭先靈。另凡受害之人，每人均獲贈一筆數(shù)目可觀銀兩，做為朝庭對遇害之人的撫恤。

當(dāng)然這筆銀子自是從杜霸贓銀中支取。

于是大多數(shù)遇害者后人均領(lǐng)得先輩遺財，無為散人之后也得回了千年仙菌。

姬二孫卻堅決不受至友艾飛財寶，講明艾飛所有財物，大都來路下正，并力主交由公道社妥善保管，用以正途，也可扺除其自身罪孽。

那風(fēng)火連云十八刀后人見他尚且如此，竟也不敢領(lǐng)取，干脆將十八刀所遺財寶也一并奉上順哥。

順哥也不推辭，全部含笑受之。

大家既了卻多年心中夙愿，又能平安歸家，無不對順哥感激涕零，千恩萬謝之余，陸續(xù)拜辭而去。

密室內(nèi)人數(shù)漸漸少了，隨著易天陽的告辭離去，只余下順哥，趙如海，張揚，姬二孫，文案師爺及七八個待命心腹之人。

杜霸早已面色灰白，目中無神，氣若游絲，如同死狗一般癱倒在地，眾人離去時竟無人愿看他一眼……

順哥憶起答應(yīng)了林三娘安葬顧六郎之事，便命倆人去收斂尸身，讓置于山間安葬。

那兩人收拾好顧六郎早已撕碎的衣物，胡亂罩在他的尸體之上，用力將他抬起……

“噗”的一聲輕響，自那破爛的衣袍中跌出一油紙密封似是書本的物品，倆人渾然未覺，又走幾步，“啪”的一下又落出一豹紋包囊……

因聲音細(xì)微，倆人直無覺察，自顧抬腳抬手，出得地洞而去。

但密室中有幾個人，臉色卻變得奇怪起來……

趙如海表情凝重，加上面部膚色呦黑，倒真像戴了一層鐵面……

張公子收住笑容，面無表情，雙眼直視，瞪著地上皮囊……

姬二孫更是神色陰晴不定，目中露出恐懼，似是看到最惡毒之物……

便是瀕死之人杜霸，眼中也閃出一絲驚訝，死灰般的面容浮出詭異的微笑。

而順哥則目光一陣閃動，轉(zhuǎn)而溫笑如初……

此物一經(jīng)出現(xiàn)，頓時就像給大家施了魔咒，幾人都不說話，密室內(nèi)鴉雀無聲。

一陣沉寂之后，還是姬二孫躡步走了出來，面對順哥，表情復(fù)雜，欲言又止，終于跺了跺腳，飛身遁入地洞而出……

只余下趙如海與張公子滿臉鄙視及無奈眼神……

順哥倒似毫不在意……

這面容普通的年青人仿佛對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但又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意料之中。(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