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寫成的篇章里,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在生命里看到不曾遠去的一份守候與相望。是一本本書,始于天真爛漫的幼年,穿過明媚絢麗的花季,如今踏入成熟穩重的成人行列,她像是一位老友,無聲無息伴我走過了十余載,知其味,明其意,這一路莊重而誠摯。
七八歲的時候,父母從郵局訂了各種各樣的期刊,最偏愛的是《童話王國》,女孩子對童話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情愫。每天放學扔下書包,急切地投入到書中的世界,直到父母下班回來,才肯依依不舍地放下書,掏出課本做作業。后來慢慢長大,進入初中,爸爸在書店辦了借閱卡,依稀記得每個周末的中午,我和住在城市四面八方的伙伴們約在市中心的廣場,一起挽著胳膊走過兩條街到達書店。供借閱的書經了太多人手,大多是孩子,所以有些破損得不成樣子,封面沒有、末頁缺少是常見的,可是這絲毫影響不到我們小小心里的熱情。椅子有限,店里就把已經過時的學習資料摞在一起,就成了凳子,人多的時候,連它也變得緊缺起來,只好靠墻坐在地板上。每逢下班,這時候無論讀到什么精彩處,我們都會在老板神色嚴肅的注視下,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后捏捏長時間不動酸掉的肩膀,走下狹窄的樓梯,按原路返回到廣場,相互告別,順便約好明天出來的時間。
無數個下午,從驕陽似火的正午,坐在白色的書架之間,打開一本書,等到合上書的時候,日落的紅暈早已染紅了玻璃,童年的時光啊,大都充滿因年幼帶來的歡快趣事,可是書為我添上最獨特的一抹記憶,是一段段友情的真誠見證,是一個人時的溫暖慰籍,是無法代替的珍貴的守望。
中學時期,課程繁多并且作業沉重,家人開始限制我讀書的時間,書店的借閱卡也不再續,只好自作主張用自己的零用錢續辦,時常借書,卻再也沒有閑暇輕松的時間安逸地在書店待一下午。于是我在嚴肅的班主任的課堂上,在好不容易寫完作業的臨睡前,在那些無法訴說的時間里,小心翼翼又暗自歡喜去讀書。那時初懂人事,內心豐富,已不再是兒時一顆糖就能哄好的孩子,常常自我困擾。有人告訴我去讀書,領略書中蕩氣回腸的生命歷程,品味千帆過后歸于恬淡的心境。于是低沉消極的時候,就去翻閱書籍,那個懵懂年紀固有的傷秋悲春,我都默默地在書中尋求答案,畢淑敏幽靜的文字里,流淌著如何做一個溫柔的人,怎樣去與這個世界相擁的真諦;在廣袤的沙漠里,與三毛夫婦怦然相遇,徜徉在一段赤誠的愛情之中;跟隨余秋雨繪滿山河情懷的文化之旅,哀嘆所遭難的先人心血,觀光異域的非凡風情;也曾一度沉浸在史鐵生一生的跌宕起伏,在隱蔽敗落的地壇里,對生命充滿無限的寬容和敬畏。
這些最初帶給我人生啟蒙的書,現在還靜靜躺在房間的書架上,有些已紙張泛黃微微卷起,在家時常常重新翻閱,所想卻不同于當初,這大概是書教人成長的故事。
時至今日,與書的那一份感情仍然綿延細長,在歲月的浸潤下不曾停息。大學時期,享受了真正的自由,常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聽著窗外風吹樹葉的清脆響聲,感慨莫言筆下充滿傳奇的山東高密,因為莎士比亞悲劇中的朱麗葉和苔絲狄夢娜而惆悵,陷入《百年孤獨》中布恩迪亞家族七代人的起落浮沉,任時間肆意流動,流過手邊的紙張,渾然不覺。有時也挑一個明媚的天氣,坐公交去往書店,目光在一排排銀白色的書架之中追尋,坐下來凝神閱讀。那一刻似乎回到幼年時期,與鬢角已有白發的老者、戴著眼鏡的中年人,還有捧著故事書的孩子度過一個寂靜的下午。
再過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我想我與書的緣分依舊牽連不止,我感激她給予我的每一份直入心底的感悟,在我身處困境里毫不吝嗇的扶持,以及過往、此刻、未來的陪伴。她是好友,亦是歲月沉淀的老友。
我愿與書為伴,清風明月,此生所有心緒都有所安放。為自己種植一座花園,鳥語花香,日日采拮一朵放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