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無巧不成書,可事實往往是現實比戲劇更充滿了巧合,也不知是不是上帝一時興起,和普羅大眾開起了玩笑,如明朝嘉靖朝三“丑”狀元的人生境遇,就充滿了悲劇的戲劇效果。
三“丑”狀元指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分指嘉靖年間的三個狀元,說是“丑”,不是指“貌”丑,而是他們中狀元的年份分別是嘉靖二十年辛丑科,三十一年癸丑科、四十四年乙丑科,都帶有一個“丑”字。
明朝時期的狀元可不比現在所謂的高考狀元,那時的狀元是三年一次,全國的考生千軍萬馬闖獨木橋,力壓群雄摘得最高桂冠者方為狀元。獲得狀元頭銜,不敢說百分百出將入相,位極人臣,可也能加入翰林,仕途坦蕩。但這三“丑”狀元,卻個個人生坎坷,最終死于非命,也算得上嘉靖期的科舉“魔咒”。
首先來說下三“丑”狀元中的第一個,辛丑科狀元沈坤。
沈坤是江蘇淮安人,也是淮安第一個中狀元的人。沈坤中狀元以后,走的是明代狀元正常的仕途之路,先是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十五年不得升遷,而后才得出任右春坊右諭德,成為太子潛龍之時的老師,有了點光景。然后又不知何故,調任閑職,到南京國子監任祭酒打醬油去了。
沈坤一生雖然仕途不順,但人生也是極其彪悍,因為他干了一件許多武將們都做不了的事情,那就是抵御倭寇。
嘉靖三十六年,沈坤因母喪回鄉丁憂,期間碰上倭寇進犯淮安。沈坤挺身而出,以自己的威望號召鄉里組織起了一支抵抗的民兵,身先士卒,一番苦戰過后,終于擊退來犯之倭寇。
倭數千人自日照流劫至淮安,時邑人沈坤方家居,散貲募鄉兵千余屯城外。倭縱火焚燒,官兵且卻。坤率兵力戰,身犯矢石,射中其酋,倭始退。
目前在淮安市東北30公里處有一個人工規程起來的大土丘,名為埋倭山,就是后人為了紀念沈坤在姚家蕩一役中殺死了800多倭寇。
抗倭為沈坤帶來了巨大的名聲,也為他的悲劇下場埋下了伏筆。
在抵御倭寇的過程中,沈坤作為一軍之主,“遂以軍法榜笞不用命者。其里中雖全。而人多怨之。有儒生輩為謠言構之”,以軍法懲罰不聽命的士兵,遭到了一些人的怨恨,并編造謠言,誣陷他“私自團練鄉勇,圖謀背叛朝廷”。嘉靖皇帝于是將沈坤捉拿下詔獄,最終瘐死獄中,令人唏噓。
三“丑”狀元中的第二位名叫陳謹,癸丑科狀元,福建福州人。
相對沈坤,陳謹的仕途順暢一些,卻也是一波三折。登第后,陳謹先是被授予翰林編修,嘉靖三十四年,陳謹奉命冊封藩府,卻因為生病的原因沒能按時完成,于是被外放為惠州推官。
要知道翰林是清要之官,雖然品級低,但因為明朝“非翰林不入內閣”的潛規則,地位極高,被外任出去當推官是一個很重的懲罰了。所幸,陳謹到任后治理有方,被徐階看重并多次提攜,升遷右春坊中允,重新回到詞臣的升遷軌跡。
嘉靖四十四年,陳謹父親病逝,回家丁憂守孝三年。結果,這樣一個有著光明前途的官員,“忤其鄉戍海之卒。被眾聚毆而死”,陳謹在家守制時,碰到上門索要糧餉的官兵和家丁發生爭執,混亂中陳謹被為亂梃所誤傷,臥病在床一月后去世,年僅42歲。
假若不死的話,以陳謹的年齡及徐階對他的重視程度,飛黃騰達,進入內閣不在話下,沒想到卻被“流彈”所傷,死于一場小小的爭執之中。
三“丑”狀元中的第三個為范應期,乙丑科狀元。
范應期此人早期人生極為勵志。和沈暢、陳謹由院試、鄉試、會試一步步考上不同,嘉靖三十三年參加鄉試之時,范應期的文章直接被督學評為“劣等”。不得已,范應期靠捐納進入國子監,成為一名監生而取得會試資格,有點類似于今天的差生靠“贊助費”上了名校。但就是這樣一個差生,范應期憑著在國子監十年苦讀,終于在嘉靖四十四年狀元及第,大大出了當年鄉試卷被評為劣等的惡氣。
范應期仕途較為順利,中舉以后,先是被授予翰林院修撰,而后升任中允,萬歷十二年官至國子監祭酒,然后致仕回鄉。雖然沒有入閣,但也是翰林詞臣,清貴至極。
但范應期沒想到,仕途上一帆風順的他,著實被他兒子坑了一把。
“乃子不肖,牟利殖貨,斂怨鄉曲,巡按御史彭應參憎之,募民訐其過,里中奸豪因百端窘辱之”,兒子一心想著發財,行不法之事,得罪了鄉里,在巡按御史的慫恿下,當地豪強百姓對范應期百般羞辱。范應期最終不堪忍受,自縊而死。
讀完嘉靖朝三“丑”三狀元的人生經歷,令人感慨不已。其實這三人的命運在嘉靖年間并非特例,只是巧合的是這三人都是狀元才為人矚目。嘉靖中期,于內嘉靖皇帝集權于一身,對臣子多猜忌,掀起黨爭之禍;于于外倭寇入侵,社會矛盾激化,百姓生活不安。這三位狀元不論是丁憂還是致仕回鄉,都受到時事影響,遭到誣陷,不得辯白,乃至死于非命。以狀元的光環尚且如此,試想在當時的普通百姓,生活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