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心迷夢(江湖令)

很多年前,我一直都在做一個夢,夢中,有個男人用很憂傷的聲音跟我說著些什么,我聽不到,也看不清。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總覺得他很熟悉……

很多年后,當我終于可以清楚的聽到這個男人說話,可以明白的看到這個男人的長相的時候,我卻不得不面對一個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結局……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是個殺手,只要有錢,我誰都肯殺。但是,沒有人知道我的長相,因為見過我的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只知道,當我被他揀回來的時候,我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做的很好,所以,他對我很放心。對了,他就是揀我回來的人——也是我的主子——一個只有給我下殺令的時候才出現的男人,對于他,我什么都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我只知道,我是他的一卒子,只要完成他給的任務就好了。當然,如果完不成……就沒有以后了……


漫步于聽水小筑,這里是我暫時的棲息之地。忽然感覺身后有不很清晰的笛聲——斂神靜氣,我迅速飄向小筑后的密室——又有人要被殺了……

他背對我站在那里,依舊是白色長袍,手執一柄脆冰玉笛。就在我悄無聲息的飄落的瞬間,笛聲也戛然而止。一個紅色的錦囊隨即不帶絲毫力度的飄向我——殺令!

一個男人,書生模樣,不過30歲的年紀,很斯文……

“殺了他……”話音未落,人已不見。


江楚南——江南第一才子,文才出眾,溫文爾雅。這樣一個男人,會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會慘遭此劫……不過,這不關我的事,我要做的,不過是殺了他……

當我剛混入江家,正聽見這位江公子清雅的聲音:“詩兒妹妹,昨兒剛下完雨,這小橋路滑,你千萬小心了……”這聲音晃如閃電,直劈如我的心里——好熟悉,是哪里?是在哪里聽過?

恍然見,我幾乎站不住腳,踉蹌的,我放棄殺他的念頭,轉身飛奔而走……

恐懼,是一莫名的恐懼,我大口的呼吸,以壓抑住從未有過的心情。他到底是誰?!

我沒有再下殺手,而是轉為暗訪——我要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東西會讓我如此……

他并沒有逼我,只是一言不發的消失,我猜,這是默許吧,但,我來不及細思量,現在,在我心里,最想解的謎——是江楚南……


我化名璇璣,賣身入江家為婢。又花錢買通管家,專廝為江楚南打掃書房。

不知道是我多心還是真的無意,總之,每當我出現的地方,百步之內,總會有江楚南的詩兒表妹。這女孩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出落的眉目清秀,不愧是江南女子,說起話來,珠圓玉潤,很是舒服。

這位詩兒表妹似乎對與我的身世很是好奇,可又總不太明講,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在我耳邊說些關于江楚南的林林總總……

這到是合了我的意,我一邊顧作不在意的打掃著,一邊暗記于心。十幾天下來,我對江楚南的疑惑不僅不消,反而是更多了些了……

這個叫江楚南的,到底是個什么角色?為什么每到晚上他都會有一個時辰消失的無影無蹤,任何人都找不到?為什么身為殺手的我卻根本無法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時候離開,又是從哪里回來的?為什么、為什么……

太多的疑惑,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時間拖的越長,我的疑慮就越難以平息,越難以下手。而他絕殺的命令,也到了。我——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我決定下手。對于我這樣的一個殺手來說,要殺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根本就是牛刀小試,不過,我還是認真的做了部署——做為一個殺手,任何一點失誤,都有可能會導致失敗,而失敗的下場——只有一個……

是夜,我收拾停當,來到江楚南門外。卻耳尖的聽見腳步的聲音。是那個詩兒表妹,她來做什么?

我閃身隱入黑暗處,就見這個叫詩兒的表妹殷勤的端著一碗雞湯讓江楚南喝,但,江楚南似乎顧慮著什么,接過碗,就放下了,詩兒卻一再勸江楚南趁熱喝下……這里,似乎有著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正在發生……

握了握手中的劍,我決定先殺了江楚南再說。躍入屋內,我舉劍直刺江楚南,卻沒料到,居然撲了個空。我大驚,正待回身,已經來不急了,身后一陣冷風襲來……

我跌落在地上,只是摔傷。而倒在我身上的人則口吐鮮血,已經快不行了——是詩兒。

“為什么?你到底是誰?”不自覺的,心底止不住的悲哀,卻沒有一滴的淚水。

“姐姐……你……還沒有記得嗎?你……快想起來……快啊……我是……是……”她終究沒有說完她是誰。一雙眼睛,不甘心的死死的盯住桌上的碗,嘴角,卻隱約的有絲笑意……

“啪……啪……啪……”的掌聲,是江楚南。

回身。從剛才的攻擊中,我已經大致了解,這個男人,絕不是現在的我所能夠殺的了的。但,我緊了緊握劍的手……

“你到底是誰?詩兒又是誰?我和她到底是什么關系?”

“看來,你還是什么都沒有記起來,我的小蝶兒……”這聲音,是那么的憂郁,但暗藏殺機……

我的頭好痛。為什么,為什么他這句話讓我如此痛苦?他到底是誰?蝶兒又是誰?


恍然間,我突然想到那個我做了許久的夢,夢里的那個說話的男人,那些聽不清楚的話——倏的抬頭,是他,是江楚南。

是他,一切都是他,是他殺了我爹娘;是他放火燒了我的家;又是他假惺惺從大街上揀了我回去;還是他,將我培養成一個殺手;更是他,搶了我唯一的妹妹。全部都是他——江楚南!

“是你!”

“想起來了。”江楚南依然微笑,不過此刻,手里卻多了那只脆冰玉笛。果然是他。

“為什么?”

“很簡單,父債子償,天經地義。當年,你爹搶了本該是我爹的女人,本來嘛,女人,有的是,但是你爹不該將我爹打的吐血,不治而亡,害的我奶奶怒極攻心,不久也死了。剩我娘和我孤苦伶仃。我娘為了我,不得不賣身青樓,我忍氣吞聲到現在,就是為了要報仇的!”

江楚南握笛的手青筋迸裂,“沒錯,一切都是我策劃的,是我殺了你爹,你娘;是我燒了你的家業;是我搶了你妹妹;也是我下藥將你記憶消除,然后將你訓練成殺手的。我就是要你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本來,我是想讓你愛上江楚南,然后因愛生恨殺了你的親妹妹,可是,沒想到,詩兒這個賤女人居然還記得當年的事情,竟然認出了你。我才不得不痛下殺手。不過也好,至少,我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妹妹死在你面前,現在,該輪到你了……”

神色一凜,一股殺氣迎面而至。顧不得那許多,我慌忙靜氣凝神。殺手過招最忌心神不定。

“你不是我的對手的,要知道,你的武功,可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你有多少斤兩,我再清楚不過了……”江楚南陰柔的嗓音再無遮攔。

“不試試,誰都不會知道結果。”縱然知道不是他的對手,我也絕不能自亂陣腳。

劍、笛相向,聲音叮咚清脆,卻招招斃命。我們都在等,等最致命的機會。

突然,江楚南一步趔趄。機會!我劍走偏鋒,直指心臟……


血,源源不斷的從我口中流出來。在我心口插著的,是江楚南的半截脆冰玉笛,另一半,在他手中……

這招叫做“至之死地”。是江楚南的必殺技。不過,他也好不到哪里。雖然我的劍刺偏了,不足以致命,但他也活不過幾許——他中毒了!

是那碗雞湯,是詩兒下的毒,不是在湯里,而是在碗壁上。詩兒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走出這個門——碗上涂著的——是“鎖心迷夢”,無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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