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輝派小溪到上海分公司出差。她一直負責上海分公司海外售前職位的獵頭對接。幾輪的甄選,她手里有幾個符合條件的候選人,等待易伯言最終的確定。易伯言很看重上海分公司的業務拓展,這直接關系到明年海外項目的推進,趁著此次出席上海行業會議,他要親自挑選候選人。
易伯言行程安排很緊張,臨時的應酬也占據大量時間。小溪只能將面試地點臨時改在了他入住的威斯汀酒店大堂。今晚約的是唐先生,上海人,操著一口吳儂軟語,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傍晚華燈初上,酒店已燈火通明,小溪與前來面試的唐先生正簡單寒暄,易伯言從大堂深處走來,他一反往日一身筆挺西裝,穿著一件灰色的休閑羊絨衫,隨意地套在襯衫外,含蓄優雅、慷慨簡潔。他點頭示意,與唐先生微笑握手,坐下后,兩人便開始進入話題。
兩人相談甚歡,等到意興闌珊時已經過去兩個鐘頭了,唐先生起身告辭,小溪送走唐先生,易伯言扭頭對小溪學著上海人說話的樣:這個上海佬,鬼精著呢……他爽朗大笑,今晚他似乎喝了些酒,格外興奮。
小溪向易伯言確認了明天候選人的面試時間,也站起身準備告辭,易伯言突然走到小溪面前,因為距離太近小溪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檀香,感受到一陣壓迫感,小溪抬頭撞上他的幽深的眼眸,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這個信號讓小溪內心有些慌亂,她努力平靜以后看向他,易伯言目光變的柔和,對小溪說,明晚陪我聽一場昆曲。
小溪推脫明晚她還有資料要整理。
易伯言問她什么資料。
小溪說后天離開前給獵頭公司的候選人薪資談判資料。
不急這一時,易伯言態度篤定。
我聽不懂昆曲,小溪堅持不去。
易伯言沖她笑笑,我也聽不懂,你正好作伴。
小溪還想拒絕,易伯言徑直朝大堂深處走去,根本不給小溪拒絕的機會,他走了幾步轉過頭對小溪說,爭取明天五點前結束。然后微笑著離開。
小溪立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想著易伯言居然對昆曲如此興致,在小溪心里,這種雅致清高的戲曲應該唱給那些上了年紀的士大夫們,慰藉他們滄桑榮辱的歲月,看曾經的繁華似錦,看那些逝去的情懷……
怎么也不該是他這個年紀聽的。
上海大劇院內高朋滿座,大多上了年紀白發荏苒。他們的票廂在劇院正中池區,觀感極好,那一夜的臺上華麗隆重。杜麗娘一襲水袖出場,眉目盈盈,一顰一笑,迤邐多姿。看到麗娘隱情無處訴,癡心難輕拋,飲恨與世長辭的一出戲,小溪實在忍不住滑落幾滴眼淚。“相思路上不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戲曲終結,大幕落下,掌聲如雷,易伯言起身,瞥見慌亂抹眼淚的小溪,他心里笑笑,還說什么聽不懂昆曲,比誰聽的都投入。他拉著她走出了劇院,已是深夜,他們走在外灘邊上,海風輕輕地吹拂。
易伯言說到,七八年前,他在洛杉磯認識了去美國念書的羅衛宇,他是江蘇人,母親是唱昆曲的,從小聽到大。他第一次聽昆曲就是在洛杉磯,從他電腦里放出來,囈囈吖吖完全聽不懂,他一副陶醉樣,說有機會一定讓我親自去聽,這次來上海,他專程為我送來票。
他接著說:小溪你知道嗎?在遙遠的異國他鄉,能夠聽到一口鄉音是多么令人激動。剛開始聽昆曲覺得節奏太慢,完全聽不下去,可后來慢慢琢磨回味,竟覺得有意思,那些唱本里的刻畫的美景,描繪的感情都讓我著迷……
小溪靜靜地聽著,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只會商業操盤的易伯言如此厚貌深情。
易伯言還想對小溪說,她是唯一值得同他一起分享精彩盛宴的人。因為過去每一次看昆曲,都沒有走入另一個人的內心,那些情感共鳴的缺失讓他感到孤獨。
小溪笑著問:你沒讓那位羅先生欣賞我們的川劇?
易伯言笑道:前年他剛回國來成都,我拉著他就去了茶館喝茶,聽川劇,他喜歡的不得了,出了劇院還一路高腔跟我嚷嚷。
小溪說,有機會請你看一場川劇,川劇沒有這么悲傷。
抱歉,請容我再鋪墊一點情感基礎。
易伯言的經歷謎底即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