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許墨在微信上對我唱張信哲的信仰,毫不夸張的講,那一刻我想砸手機。
但我答應他了,做他的女朋友。
然后他鬼哭狼嚎的堅持把那首歌唱完了。
對于我成為許墨女朋友的事實,我供認不諱,宿舍里其余五個人全都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讓我油然而生一種挫敗感,我在心里想,真的有這么明顯嗎?
我和許墨相識在學校的運動會,一般這種場合是沒我什么事的,我就在運動場上瞎晃悠,剛好站在了男子三千米的終點觀摩,然后我就看見一個大長腿,也就是許墨,第一個沖過終點撲在了我的懷里,對,沒錯,是撲在了我的!懷!里!我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然后用非常尷尬的聲音說“同學?你還好嗎?”
“我是不是第一?”這貨竟然還在關心他的名次,難道他不知道現在的場面異常尷尬嗎?
“你是誰啊”,他在看清了我的臉之后,一把把我推開。
“這位同學,請你搞清楚好嗎,現在是你莫名其妙沖著我撲過來”,我努力保持禮貌。
“嘿嘿……不好意思啊,我以為你是我們班安排過來扶我的”,他恢復了力氣訕訕的笑著。
由于他認錯態度良好,我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一來二去我們就熟悉了,有時候在課后碰到就一起去吃飯,他也會在沒課的時候特地在教學樓下等我。
就這么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02
2013年6月,我們大學畢業,許墨家里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工作,他問我怎么想,能怎么想?大不了分道揚鑣唄,他眨巴著大眼睛說“我舍不得你”,聽得我頭皮直發麻,于是他拒絕了父母的好意,執意要跟我一起去北上廣這樣的城市。
走的那一天我拖著行李箱徘徊在學校門口,許墨看出了我的擔心,拉著我的手緊了緊說“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那一刻,我真想嫁給他。
就這樣,我和許墨來到了魔都,上海這個地方孕育了無數人的夢想,也埋葬了無數人的夢想,這里最不缺的就是這兩個字。
我們輾轉多次終于在青浦區租了一個二手房,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個桌子,兩個人站在里面完全挪不開腳。
不遠處是個工廠,一天到晚轟隆隆的響,晚上塞著耳朵都睡不著,12點鐘聲響好不容易停了之后又會聽到老鼠的叫聲。前一個星期我幾乎天天晚上都沒睡覺,白天還要坐兩個小時的車程去市中心找工作。
許墨也很累,從他疲憊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我們就互相抱著也不說話,仿佛這樣就可以得到力量。
有一天晚上,我在黑漆漆的空氣里喃喃念著許墨的名字,突然聽到他語氣平靜的說了聲“嗯?”
我沒想到他還沒睡著,隔了半天沒說話。
“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家的”他說。
我的眼淚簌簌地就掉了下來,我不知道怎么回他,就一直咬著嘴唇流眼淚,他翻過身手覆在我的臉上給我擦,他一邊擦我一邊哭。
03
許墨的父母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讓他回去,他都拒絕了,后來就直接不接,我勸他,不然你就回去吧,在這吃這些沒用的苦。
他惱了,皺著眉頭沖我吼“身邊沒有你才叫苦你知不知道?”,我坐在床邊低著頭不說話,他走過來輕輕抱住我,嘴里念叨著“沒事了沒事了,對不起。”
工作沒找到,錢卻快用完了,我和許墨身上只能湊齊五百塊錢,連一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夠,我們只好縮減伙食費,外賣肯定點不了了,每天饅頭就咸菜吃的津津有味。
許墨比以前走的更早回來的更晚了,一個星期過后他找到了一份設計公司的工作,底薪兩千二,我的面試也定了下來。
那一天許墨破天荒的買了一瓶啤酒和一瓶可樂,我倆坐在床邊開心地用小口抿著這來之不易的美味。
第二天我就發燒了,我本來身體就不算好,初秋就特別容易感冒,那天許墨跟公司請了假帶著我去醫院,醫生看了看我的樣子給我量了體溫,39度八,第一句話就是“吊點滴吧,至少得三瓶”,許墨點了點頭轉身去窗口給我領藥,我拉住他的手,用虛弱的聲音問醫生“這得多少錢啊?”,“打完點滴再拿點藥兩百”。
我說“那我不醫了”,醫生斜著眼看我“你這個情況再撐下去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事。”
“那我也不醫”。
我用最后一點力氣拉著許墨離開了醫院,途中他有好幾次讓我回去吊水,都被我否決了。我紅著眼睛說我怕疼不想打針,那一刻我看見他的眼睛也紅了,然后他飛快的跑去醫院旁邊的藥店買了一盒感冒藥,背著我走了五公里回到我們租的房子。
我喝了藥捂著兩床被子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出了一身汗,許墨坐在旁邊看著我。
04
又過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撐到了許墨發工資的那天,我跟許墨感嘆著上天還是挺仁慈的,至少這個月我們還沒被餓死。
許墨買了一個二手自行車,這樣一來就省去了上班的車費,我們的生活也慢慢好了起來,只是我們現在掙的錢還不足以我們租一個好一點的房子。
偶爾半夜起來喝水的時候,聽見老鼠的聲音會覺得挺親切的,太累的時候伴著工廠機器的聲音也能入睡。
我跟許墨聊天,常常想起學校的日子,我說以后有時間了回去看看吧,他答好啊好啊,其實我們都知道,恐怕此生都不會再回去了。
我的工資比許墨要少一點,所以平常的伙食費生活費都是用的我的工資,許墨的呢就存起來,他說我們的家就從一張小小的銀行卡開始。我們在這樣的憧憬中慢慢熬著生活,也讓生活慢慢熬著我們。
2015年的夏天,我們在長寧租到了一個兩居室的房子,搬家的那天許墨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說“小葉,放心吧我會給你一個家的”。
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許墨的工作有了起色,他們公司的經理經常派他出差,每當他一臉歉意的跟我說的時候我都會裝作很開心的說道“那很好啊”,他也會半夜喝得爛醉回來,我給他收拾的時候突然覺得很累,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迷茫,覺得沒有了方向。
但是沒辦法,我們只能蹣跚著往前走。
后來慢慢就習慣了,許墨還是三天兩頭的出差,我也忙著工作沒時間照顧那些不知名的小情緒。
我們都忙著各自的事情,仿佛生活沒有了交集,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的時候也是癱在床上不想動,更別說出去看個電影什么的。
05
我很想念在青浦的那些日子,雖然窮但是眼睛中裝著的都是彼此。
七夕節的那天,我下班回到家的時候許墨還在公司,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他進門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我還是聽到了他長長的一陣嘆息。
我從床上坐起來,昏暗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我們去看電影吧?”我說
他眼中的猶豫轉瞬即逝,輕快的答了聲好,就這樣我們十一點半出門,我挽著他的胳膊一路說一路笑,偌大的放映廳就只有零星幾個人,我已經不記得那場電影演的是什么,重要的是陪你看電影的那個人。
出來的時候已經兩點了,因為是七夕節路上還是有幾個人的,但是不多,許墨問我接下來去哪,我說,走走吧。
一走就走到了天亮,我們說了三個多小時的話從學校到上海的這么多年,感覺一下子就回到了學生時代,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散散步聊聊天,不用擔心明天的工作。
“我媽生病了”許墨說。
“回去之后好好照顧叔叔”
“嗯……好”
“你……還回來嗎?”
“放心吧,你等我”
許墨要回去了,我送他去虹橋機場,等登機牌的時候他對我說“小葉,我會回來的,你會等我嗎?”
“會的,我等你,多久都等”他開心的像個孩子。
同為女人,我當然知道他媽媽的這些小把戲。
許墨回去之后的第三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他哭著說“小葉,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不去了,我媽她拿命威脅我,她……給我訂了一門親事”
“小葉……對不起,我……我沒用,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許墨走了以后,我托同事又找了一個房子,我不能在充滿回憶的房子里繼續生活,我會受不了,收拾東西的時候,像是被什么東西一下子擊中了心臟,喘不過氣,只能啪嗒啪嗒的流著眼淚,但心還是疼。
許墨的東西我都給他寄了回去,我在他的朋友圈看見了他們的婚紗照,白沙落地,伊人嬌羞,可那個人不是我。
上海這個地方每天都有人來每天都有人走,可是我等的那個人卻是永遠不會來了,誰能說清這世上發生的種種事?就像我也說不清我們到底是因為什么變成了這樣,是因為他媽媽的阻撓抑或是因為他到底是向這現實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