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約莫八點,我和鄭君準備去小湖邊走一走。
時節已是初秋,暑氣將盡,秋意漸濃。
我們沿著湖邊的鵝卵石路慢慢的走著。
夜晚的小湖是另一番景致。湖面泛著微波,四周樹木蔥郁,這時候皆靜下心來,處處流露著恬靜內斂的氣韻,如睡美人的臉。散發著淡黃光暈的路燈一盞一盞環湖而立,留下一處光亮一處暗黑。燈光是調皮的,從岸上跳入水中,與柔波嬉戲著,一不小心被拉的很長,然而很快樂。白日里嫻靜的楊柳,此時在燈光和晚風的撩撥下,似乎有一些醉意了,顯出別樣的嫵媚和風情。燈光不及的地方,暗影交錯重疊,透著一種令人向往的神秘的氣息,如少女深閉緊鎖的小小心扉。
鄭君晚上興致頗高,喝了些酒,此時正娓娓的說起話來。
“高三那年,我準備去當兵。有一天在家門口遇見她,她向我表白,說喜歡我,說再不表白怕以后沒有機會了。”
“我當時心里十分慌亂,腦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胡亂找了一些其他的事岔開話題。我們簡單的聊了幾句后,她就離開了。”
“后來呢?”
“后來我就去當兵了,和她再沒有聯系過。不知道她現在人在哪里,過的好不好!”
鄭君已經四十多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今晚忽然說起這陳年的往事,他的臉上仍有一絲難以抑制的動容。
經過石榴樹林時,我們摘了一個石榴坐在湖邊的石椅上剝著吃。鄭君掏出手機,說放歌給我聽。他放的是莊心妍的《好可惜》和《以后的以后》,問我這歌怎么樣,我點點頭說很好聽。他笑了笑,便跟著歌聲輕輕的哼唱起來。他的聲音有些渾厚,節拍有一些緩慢,但唱的很深情,使人很愿意聽下去。
“臨走前,她送了一張卡片給我,上面寫了一首詞,是柳永的《雨霖鈴》,那詞直到現在我仍會不時地念幾遍。”
“你當時就沒有想過和她處朋友?”
“沒有,雖然當時已經是高三,但對其他的事什么也不明白,腦子里整日想的就只有去當兵。”
“至于感情方面,哎,那時真是不懂呵……”
鄭君嘆了一氣,又輕輕唱起來,唱著唱著又笑起來,笑容有幾分滄桑,又有幾分嫵媚,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吧。我們沉默了一會,鄭君笑著說,走,回去吧。我們站起身,朝著宿舍的方向慢慢走去。
湖面的微波仍在輕輕蕩漾著,像一段訴不完的心事。岸上的燈光揉碎在瀲滟的波影里,閃爍著,跳躍著。楊柳仍兀自沉浸在晚風的懷抱里,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醉意中醒過來。周圍樹林里的暗影匯集在一起如潮水般從四面輕輕涌過來,又輕輕退下去。這初秋的夜,這林間的小湖,此時顯得更加的靜謐和安詳了。
鄭君,愿你今夜有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