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大辛二年,冬
今年的冬天分外寒冷,且不說北方遭遇了幾十年難遇的嚴寒,就連南方云夢州都迎來了近百年來最寒冷的冬天。
而就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天,京畿監察使上官千辰,在自家的宅子里被人無聲無息地殺掉了。
一時間,謝欣手下人人自危。誰都知道,上官千辰是在給謝欣辦事,他雖說私下里囊括錢財,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生意,但是從始至終,他都是在給謝欣辦事,清除了一大批明里暗里反對謝欣的人。
“是不是飛雪城?!”謝欣氣的拍桌子都沒有了力氣,他用手指著巡捕司司長的鼻子,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
中央巡捕司司長孫立站在階下,嚇得面如土色。他也是今天早上才聽說上官千辰被殺,還未去案發現場查探,就被謝欣火速召進了宮中。
“依臣之見,飛雪城向來是收錢殺人,并無立場,上官大人之死,就算是飛雪城所為,這背后也肯定還是另有其人。”
謝欣聽了這話,覺得倒也有些道理,于是便問:“那依你之見,這背后是誰,敢與我大辛作對?”
孫立不說話了,要說這人是飛雪城殺的,自己還算能夠拿的準,但是要問這幕后主使,自己還真沒有能耐猜出來。
確實,殺上官千辰,明擺著是針對謝欣,但是這中央大地上和謝欣作對的人,恐怕讓孫立說一天也說不完。
謝欣皺起眉頭,見孫立一句話也不說,不免有些不快,他哼了一聲,孫立連忙說:“陛下莫要著急,這幕后主使,還請給臣幾天時間排查。”
謝欣擺了擺手說:“算了,不用這么麻煩了,既然知道是飛雪城所為,那就直接給飛雪城點顏色看看吧。”
孫立一聽愣住了,給飛雪城點顏色看看?謝欣恐怕是中央大地上現今唯一敢說這樣的話的人了吧。自從云流五十年飛雪城第一次出現在中央大地開始,這么多年來,飛雪城所接暗殺刺殺,鮮有失手,中央大地上流傳著飛雪十刺各種各樣的傳說,無一不帶著神秘和恐怖。甚至在長孫天朝鼎盛時期,也不敢貿然發兵龍骨雪山與飛雪城公然對抗。
“怎么,你覺得我與長孫家那些軟骨頭一樣畏懼飛雪城?”謝欣見孫立神色微變,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過是十幾個殺手,就算他們個個三頭六臂,難道加在一起就能擋我百萬大軍?”
“陛下,您這是要……”孫立一驚,“發兵龍骨雪山?”
謝欣擺擺手:“不不不,現在還沒有這個打算,漠北戰事,還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現在還不是調轉矛頭的時候。不過,公開表表態還是可以的。”
“恕臣愚昧”
“發布文書,搜捕飛雪城刺客,同時把與飛雪城有關系的人,也捉一捉。”謝欣頓了頓說,“還有,去讓人傳令讓雪郡的郡守來京見我。”
“是!”
- 大辛三年,春
北方穹漠的戰事,依然沒有結束。但是因為大批玄國駐軍的加入,從去年冬天開始,大辛軍就牢牢地占據著優勢。戰線已經拉到青國副都藍城。
藍城城樓,緊張的氣氛不自禁地擴散開來,沒有人對接下來的戰斗抱有樂觀的看法。三天了,大辛軍的攻勢一天比一天猛烈,而藍城守軍能做的也只有死守。
“真是窩囊!”邵云重重錘了一下城墻,“以前在明城打北蠻族都沒有這么窩囊!”
站在他身邊的紅衣女子沒有說話,她看著城樓外不遠處駐扎的密密麻麻的大辛軍,一絲憂慮爬上了眉頭。
邵云瞥了一眼身邊的人,嘆了一口氣:“紅雨,你還是不準備走么?”
“自然不走,邵將軍,我是不會說什么大道理,”紅雨驅開了眉頭的憂慮,接著說,“我知道你對我鷹神教有很多偏見,但是如今一同作為穹漠的子民,我鷹神教豈有先脫逃之理。”
邵云雙手扶在城墻上,沉默了片刻說:“紅雨,你知道么,我對鷹神教的,不是偏見,而是……仇恨。”
“我知道。”紅雨輕輕說,“我無法,也不準備讓你放下這份仇恨。”
邵云微微詫異,他側過臉,看到紅雨臉上閃過復雜的神色。
紅雨接著說:“對我來說,無人可以揣測的命運,我并不準備去抗衡它,但是,也至少也絕不會懦弱地接受。”
“紅雨……”
“屈服命運,然后茍延殘喘地活下去的話,應該是很容易吧。就像仇恨……我想,按照仇恨的安排去做,內心也應該是很輕松吧。”
“按照仇恨的安排去做……”邵云的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紅雨不再說話,而是重新望向城外密密麻麻的軍隊,顯然不準備再和邵云討論剛才的話題。
邵云看著紅雨的側影,忽然覺得眼前的紅衣祭司變得很陌生。
這個在兩個月前抵達的鷹神教使者,帶來了來自漠北天宮的援助。那個自己從小憎惡的地方,那個對大漠上的臣民生殺予奪的鷹神居住的地方。竟然成了青國最后的依靠。
自己曾經試圖忘記仇恨,但是卻發現是徒勞,自己也曾迷茫過,只能不斷地和自己的內心妥協。而現在,眼前的人和自己說,按照仇恨的安排去做,應該是很輕松吧。
是啊,如果自己不再去和內心抗爭,任由仇恨主宰自己的行動和思想,那大概就不會生出這么多煩惱了。
“是啊,可是我并不想接受這樣的輕松呢。”邵云臉上終于露出了明朗的神色。
紅雨點了點頭:“將軍大義,所以我從未覺得此事會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