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茴字的四種寫法

正義的花生2015.04.09 04:23*2812 字827 次閱讀

說到孔乙己，很多人心中都會浮現出一個迂腐的形象，然后就會想到他那“茴字的四種寫法”典故，打心眼里嘲笑他迂腐。然而今天再看《孔乙己》，我卻發現自己有了與眾不同，煥然一新的眼光。如果你想獲得跟我一樣的眼光，改進自己對生活的看法，請細細閱讀下面的文字。

首先，我們來端正一下觀察角度的問題。其實很多人看待《孔乙己》的時候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們使用了錯誤的觀察角度，也就是文章中的“第一人稱角度”。要端正觀察角度，我們必須清楚的意識到，《孔乙己》是一篇小說，而不是紀實文學。小說都是虛構的，它可以描述一個完全虛構的世界，它可以反映，旁敲側擊，但卻不一定需要代表作者的觀點。細看《孔乙己》這篇小說，它通篇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敘述自己“親眼所見”的孔乙己其人其事，再加上魯迅這人喜歡寫《朝花夕拾》一類以自己為主角的文章，因此很多人誤以為這些文字代表了魯迅的觀點。很多對孔乙己的分析和簡評，都錯誤的假設了文中的第一人稱敘述，是出自其作者魯迅之口。

然而人們其實沒有注意到一個很微妙的地方：這個口述孔乙己故事的“人”（下文稱“敘述者”），以及他的觀察角度，其實并不是魯迅，而是一個酒館小二。據我所知，魯迅從來沒有做過酒吧服務生，他只是從這種人的觀察角度來描述。魯迅作為一代文豪，能切實地站在一個想象出來的服務生的角度，講述一個想象出來的顧客的故事，不可不說是大師風范。然而我們必須清楚的是，本文的敘述者真的不是魯迅，而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疲于生存，思想市儈的服務生，也就是那種狗眼看人低，心里會想“看你穿那樣，付得起小費么”的服務生。由于魯迅作為一代大師，一向口碑很好，所以很多人看了《孔乙己》，盲目的順從了敘述者的觀察角度，把自己的心放低到了與一個市儈的服務生等價的地位。當然他們看到的孔乙己，也就跟一個市井小民所看到的沒有什么兩樣。

現在端正了觀察角度，讓我們拋棄市井小民的眼光，站在一個有安全感，充滿生活情趣的探索者的角度，再次來看看孔乙己和他的“茴字的四種寫法”吧。為了清晰起見，我現在先把《孔乙己》里面關于茴香豆的部分摘錄如下：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掌柜是決不責備的。而且掌柜見了孔乙己，也每每這樣問他，引人發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們談天，便只好向孩子說話。有一回對我說道，“你讀過書么？”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讀過書，……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樣寫的？”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孔乙己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能寫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字應該記著。將來做掌柜的時候，寫賬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級還很遠呢，而且我們掌柜也從不將茴香豆上賬；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是草頭底下一個來回的回字么？”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柜臺，點頭說，“對呀對呀！……回字有四樣寫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孔乙己剛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寫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如果你只是從字面上看，順從敘述者的角度，不免會得到跟其他人同樣的結論：孔乙己是一個迂腐的人，喜歡追究一些沒用的東西。但如果你從一個具有安全感和生活情趣的人的角度出發，就會發現孔乙己其實是一個有安全感，富有情趣，而且很幽默的人。這就是為什么酒吧里的顧客都喜歡跟他說話，看見他就很高興。他雖然不富裕，卻很會享受生活的樂趣。然而，在沒有生活保障的人眼里看來，他就是在裝逼，窮講究。

談論茴字的多種寫法，真的是那么迂腐的事情嗎？如果你仔細看看這篇文章就會發現，這個話題不僅不迂腐，甚至會很有趣。中國古代有許許多多的書法，比如隸書，篆書，…… 一個字可以有很多種寫法，每一種都體現了一種風格，這是有藝術價值和歷史價值的東西，甚至可以激發人的創造力。作為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一心忙活生存的服務生，卻可能無法理解，為什么有人會跟他講茴字的四種寫法。他會覺得這沒有什么“用處”，會認為這個人迂腐。這種認為所有的對話都必須“有用”的人，往往是缺乏安全感，一心想著生存，而不重視生活情趣的。這種心理用一個詞概括，就叫做“目的性太強”。目的性太強，是毀滅人生中的一切樂趣，讓談話了無生趣，最有效的方法。

回過頭來，你有沒有想過孔乙己為什么要說這番話呢？你覺得他真的想教育一個服務生，教會他茴字的四種寫法嗎？那只是服務生自己那么認為而已！如果你真的理解孔乙己說話的動機，就會驚奇的發現，孔乙己這家伙如果活在今天，肯定會是一個泡妞高手！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孔乙己其實并不是在跟人賣弄學問，追究茴字的四種寫法，而根本就是在沒話找話，跟人逗樂子。這種人是最討妹子喜歡的人，因為他們大部分都不愁吃穿，富有生活情趣，幽默可愛。疲于生存的服務生，當然無法理解這文字里面的樂趣，所以孔乙己才逗他說：“將來做掌柜的時候，寫賬要用。”孔乙己經常賒賬，所以當然知道記賬用不著寫茴香豆了！沒話找話都看不出來，這服務生可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如果他是一個妹子，那肯定是非常不好泡的，泡到了也會發現是成天跟你柴米油鹽，東家長西家短，什么都算計得清清楚楚那種 :P

為什么要知道茴字的四種寫法？你沒有必要知道，然而如果你很喜歡吃茴香豆，茴字的四種寫法，就真有可能是一個有趣的話題。這就像如果你很喜歡喝茶，你就會研究各種茶葉的出產地和特性，合適的水溫，泡茶的時間，等等。你甚至會去研究茶字有幾種寫法！同樣的道理適用于各種能給人帶來享受的事物：食物，衣服，車子，性愛…… 你會去了解它們的各種類型，這跟孔乙己了解茴字的四種寫法沒什么不同。目的性太強的人是不會理解這一點的。他們一心想著生存，沒法感覺事物帶來的樂趣。他們吃飯是為了營養，穿衣服是為了保暖，開車是為了上班，做愛是為了生孩子…… 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

孔乙己雖然窮，卻用心的享受著生活，連被打斷了腿之后，都會爬著去享受美酒和茴香豆。這是什么樣的精神！我覺得他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跟《Life is Beautiful》的男主角的浪漫程度有得一拼。今天好多人已經很富裕了，卻仍然缺乏安全感。他們繼續為了所謂的“生存”而疲于奔命，惡性競爭，眼露兇光，無法享受生活的樂趣。由于他們的生活了無生趣，他們也想讓自己的下屬跟自己一樣疲于奔命，拼命地工作。這些人應該能從孔乙己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為了深刻的體會孔乙己的生活情趣，現在我們來做一個心理實驗。很多人認為孔乙己是迂夫子，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認為《孔乙己》這故事的敘述者是魯迅，而魯迅是個大叔。現在我們來情景模擬一下，設身處地的理解一下孔乙己當時的心理。我們把敘述者稍微變性一下。故事的男豬腳仍然是那個孔乙己，而女豬腳是個性感可人的酒吧waitress……

孔乙己（風流周黨地）：小妹~來一碟茴香豆！

（小妹端上茴香豆，孔乙己瞟了一眼她的低胸洋裝，忍不住的陶醉，于是想出一個搭訕她的辦法……）

孔乙己：誒，，，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么？

小妹（冷冷的）：不知道。

（小妹就要轉身離去……）

孔乙己：不能寫罷？……我教給你……將來做了老板，寫賬要用。

（小妹心想，怎么可能做老板，做老板的二奶還差不多……）

小妹：誰要你教，不是草頭底下一個來回的回字么？

孔乙己（沒話找話）：對呀對呀！……來回的回字有四樣寫法，你知道么？

（小妹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

孔乙己沒有泡到小妹，因為這樣的酒保小妹缺乏生活依靠，不具有跟他一樣的生活樂趣和幽默感。因為回字有四種寫法，所以茴字也有四種寫法，這不是很有趣很逗比的事情嗎？如果孔乙己搭訕的對象不是生活沒有保障的酒保小妹，而是生活富足的小康階層以上，結果應該會是不錯滴。不過就這樣調戲一下小妹子，其實也蠻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