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濤是我高三的生物老師,我不太記得他姓什么了,總之不姓杜。
海濤只教了我一年生物,如今一定不記得我了,但我好像還可以記著他很久很久。
海濤長得像奧巴馬,但是比奧巴馬秀氣。走路鏗鏘有力像軍人,但行為舉止又有點卓別林一般的戲劇感。每次看到他來上課總覺得踏實,雖然他并不怎么上課。
因為班里同學太優秀,老師們大多放棄了傳統教學方式,海濤也是。鈴聲落下后幾分鐘,海濤才會安靜地走進來,他不上講臺,只是繞著大家的座位轉。班里同學也并不看他,自顧自地學習。若是海濤走過你身邊,你抬起頭就可以問問題。
生物的問題凌亂繁雜,卻也有規律可循。這么多年過去我還能記得海濤柳公權一般的黑板字。xY畫了一黑板,遺傳學的題目似乎格外難解。
海濤的眼睛會說話,你喊住他的時候,他的眼睛似乎在說“哦,你喊我,有問題?”他聽你詢問的時候皺著黝黑的八字眉頭,你知道這位老師在好認真地聽你說每一句話。他講題的時候眼睛很亮,舉著粉筆好像卓別林舉著傘,回憶起來的時候,是默劇。
海濤總是比較嚴肅的,外向如9班,大家偶爾也會失了紀律。所以海濤也會生氣,他皺眉頭罵我們的時候,好像能感受到他骨子里深深地責備。
海濤會講笑話,在講題的時候講,講的時候很嚴肅,似乎不是個笑話。但是他講的太好笑了,就算辨認不出是個笑話我們也會忍不住放聲大笑。但是他講了什么呢?他站在講臺上側著身指著題,眼神明亮地看著我們,嚴肅認真的講,到底講了什么呢?
考前,每個老師都要送我們一句話。海濤說他的老師以前送他一句話,如今送給我們,叫做“靜水流深”。靜水流深,靜水,流深……這……不通順啊。
高考第一天結束,我們幾個自愿自習的在備用教室上晚自習。海邊的月亮分外明亮,初夏的海風沿著海岸線吹進教室,海濤也在。我只記得我和海濤還有梁田伏在走廊的墻上望著那輪像他眼睛一樣亮的月亮。我說老師呀,給個擁抱吧,明天會有好運氣。后來海風起了,把故事吹散,吹進夜晚深深的黛青色的汪洋里。
我常常想起海濤,想起靜水流深,我知道自己的浮躁,知道自己的乖張,于是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起這句話。后來的幾年我沒有再見海濤,也沒有同他聯系,但我記得他,可以記很久。
我的生物老師海濤,他有點像奧巴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