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的時候,讀到王維的一首小詩《崔興宗寫真詠》:畫君年少時,如今君已老。今時新識人,知君舊時好。
驀然間想到這一句:記得當時年紀少,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樹梢鳥在叫。不知怎么睡著了,夢里花落知多少。
被觸動并不是因為辭藻的優美,只是因為“少年”一詞。
朋友的電話從遙遠的地方打來,聊了很多以往的事情,隔著電話與時空,似乎都能感受到少年時的那些情景,放下電話,卻不勝唏噓,城市的燈火依然,少年卻已經變成了昨日。
昨日鮮衣馬,少年正當時。夢里猶記,那時的自己,和很多伙伴騎著單車穿梭在鄉村田野的大街小巷,一路留下的是少年的印記,鐫刻在風中。
少年的模樣,是在高崗吶喊的身影,是在河中嬉戲的喧鬧,是在風中追逐的背影,是在喜歡的異性面前羞澀的樣子。
那時的我們,沒有憂愁,沒有煩惱,在自我的快樂中存在與成長,只看到朝陽的瑰麗,看不到夕陽的凄美。
在十六七歲的年紀,誰曾想到未來的日子,有那么多的彷徨與徘徊在等待,在熱血與荷爾蒙涌動的季節,如同一股山風呼嘯而過。少年那種青澀的模樣,就像記憶中那還未成熟的杏子。
初出茅廬,處處犯錯,被訓斥后臉紅的拘謹;在酒桌上,看著別人觥籌交錯,而只知道為每個人倒滿酒的身影,在稍有人注意的時候,會被灌倒酩酊大醉,還在模糊的記憶里記得別人說:還需要再好好鍛煉,還沒喝幾杯就倒了。
第一次與異性牽手,相擁,接吻,興奮到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那種心情估計也就只有少年才會有吧,那是屬于青春的悸動,在特定的年紀才擁有的滋味。
然而當時光漂流,昨日不再浮現的時候,生命似乎變換了天地。
當舊時的朋友散落在天涯各地的時候,昨日就已經成了風中的往事,當每個人在新的環境下走入新的圈子,成為另外一個不被彼此熟知的小世界,相隔太遠,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當只身一人開始在異地漂泊,一個人經歷工作中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一個人被傷害被孤立而找不到援手;一個人默默承受住太多的委屈與不快,在一個人的城市一個人堅強。
當經過一天繁忙的工作,坐在幾乎每天都去的小飯館點上一份如同往日的餐點,一個人靜默的吃完后走在燈火昏黃的街道,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中迷茫與躊躇,在一個人不開燈的房間,躺在床上與過往與未來對話。
當舊日的戀人變成永恒的背影,消失在時光之中,變成記憶中那副泛黃的畫面,在失眠的夜里也會懷念,卻不會再去打擾。
如今的我們很難再提青春,更別說少年時光,因為舊時已逝,青春不再。
似乎一切還歷歷在目,卻發現少年已經遠去,在時光的接口,與自己揮手告別,留下一個再也不見的背影。
揮揮手說再見,轉身我們要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