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見你時,你會不會已經學會了千杯不醉,再不會像當年一樣一杯啤酒下去就滿臉通紅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曾小心而興奮地挑選第一支眉筆,走在那一列列化妝柜前,覺得自己長大了;我也曾第一天上班時緊張又驕傲地蹬著高跟鞋擠地鐵,在聽到上司表揚時抿一抿那擦了口紅的嘴唇。
但我不曾再遇上那些問我借作業抄的少年,不曾在夏夜再聽到簾外的吉他聲伴著起哄聲,不曾再走過籃球架時有所期待。香港的夏天已經來到,打開衣柜,提出前天買的的套裝裙,只是當我看到幾件連衣裙整齊地掛在衣櫥一隅時,突然意識到那些絢爛的時光和那群明麗的人已走遠,同我在簡歷上寫下的過往一樣,再也無法回來,再也不可遇見。
那些翩翩少年,如今你們都像我一樣為了尋找生活而穿梭在人海里了嗎?那么,當年的我們又在尋找什么呢,竟讓那時的我們比如今更熱情,更無所畏懼。
你還會在盛夏的傍晚打籃球嗎?
還會為了拿全系第一在暑假就把課后題做完了嗎?
還會幾人一起幫舍友追我們宿舍的班花嗎?
還會在坐在桌子上邊耍帥邊給她講題嗎?
還會為了湊班費鼓動全班去小西湖邊賣春聯嗎?
還會穿一件白體恤遠遠地從我滿眼的期待里走來嗎?
還會為了班里一個女生被人家罵了一句就一哄而上去打群架嗎?
當年最喜歡惡作劇的你,當年看不得班里女孩子哭的你,當年在食堂打飯巨多的你,如今又在哪里,換成了怎樣的際遇,身邊還有一起揮汗如雨的兄弟嗎?
我坐在辦公桌前,他們叫我劉小姐,沒有一個人叫我“大土豆”,而我也沒再叫過誰“秦大笨”了。扭頭看看窗外,窗外已不是當年你指給我看的姹紫嫣紅的晚霞,換了綺麗的夜色;滿眼閃爍的,也不再是三教學樓頂的那片星空,變成了川流不息的軒尼詩大道和這座城市濃妝艷抹的燈火。
少年,你在哪里?
再看見你時,你會不會已經學會了千杯不醉,再不會像當年一樣一杯啤酒下去就滿臉通紅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你會不會已經打好了領帶,嘴角永遠掛著恰如其分的笑容,再也不會像當年在車站接我時一樣突然就哭了?你會不會已經懂了我來不及說的每一句話,再不會像當年一樣滿臉不解地一遍又一遍問我,土豆土豆你怎么生氣了?還是你已經學會平靜地笑著說,當年是我太年輕了。
那些從盛夏向我走來的少年,也終于在另一個盛夏里漸漸遠去了。那些光陰細細碎碎從指縫漏下,我抓住的,是刻在靈魂的回憶,而我抓不住的,是太過美好的青春年華和太過難忘的你。
那么少年,在你走出這即將黎明的夜色之前,就讓我告訴你,你那些惡作劇我早就猜到了,可我還是讓自己狼狽地落了網;校內貼上那個說你喜歡我的“楓林晚”就是我啊,但是明明你讓你所有室友都頂了貼,為什么還一臉不屑地對我說“楓林晚是誰好八卦”呢;還有你每次緊張的時候臉都會一下子變紅,耳朵也是,而且你會不停摸鼻子,所以我怎么會不知道你喜歡我呢?
那么少年,在我即將走出這快要黎明的夜色之前,就讓我在回憶里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吧,好讓我再看一眼那天星光下你許我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