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渡（32）一句話引發的風波
文｜大尾巴狗
黃和平要回省廳去了，連日被宴請，喝得嘔出來的都是綠色的膽汁。接到東方的宴請電話，他忙不迭的推辭：“哦，今天晚餐政法委的王書記擺了一桌，實在沒辦法推。好兄弟，我現在是一聽到酒字就腿桿發抖，再喝就要命了。你請我要掏你私人的腰包，有這個必要嗎？”從電話那頭傳來東方快活的聲音：“哈哈，你也有怕酒的時候啊？我還以為你是金剛不壞之身喲，這樣吧，俺兩兄弟喝點自由酒，誰也不逼誰，行吧？時間由你定，等候你的通知。”黃和平略一思忖，說：“這樣吧，我把明天的飯局推掉，明天晚上六點，老地方。”
等黃和平帶著兩名同事來到棚場街靠南頭的一家餐館時，東方點的豬頭肉，肥腸兩個缽子已經點上火，冒熱氣了。東方覺得黃和平的同事有點面熟，略一回神馬上想起來了，是和自己在派出所推搡過的瘦警察和胖警察。他站起身迎上前去，和兩個警察握手，黃和平指著瘦警察說：“這是陳歡陳所長。”介紹胖警察說：“這是左新明左副所長。你們打過交道的。”
東方說：“如果事先曉得陳所和左所會來，我怎么也得在桃花湖賓館訂一桌，以示鄭重啊。”
黃和平說：“都是仗得住的兄弟我才帶來，你們以后多多聯系。只要不是場面上的應酬，我倒很愿意來這些地方，這里接地氣。”黃和平所說不假，很多人私下喝酒，都愿選擇這里，一是實惠，一人只需花上六元錢，就有一份豬頭肉，青菜，米飯，一瓶啤酒，不夠再加的話，也要不了多少錢。二是味道好，豬頭上的肉，豬肚子里的腸子，在一般眼里都是一些不值錢的貨，可這些小餐館的廚子有化平凡為神奇的本事，這些尋常的豬頭腸子，經他們整理，加工，用小火燉，特別能挑逗食客的神經和味蕾，等到粘鍋粘嘴巴的時候，就是最出味的時候，比大餐廳里的菜還過癮，把缽底最后剩下的帶點糊味的糊狀物刮下來，澆到白米飯上，味道美得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要吞下去。有些人幾天不到這里撮一頓，就像丟了魂一樣。
有人傳說這條街的豬頭腸子體里放了粟殼，也就是罌粟的殼，說歸說，這里的生意依舊火爆。
東方心里明白，和平是在給他牽線，表示以后這兩個人可以幫得上忙。東方叫老板過來，添加了幾個缽子，一份碎骨缽，一份乳豬缽，還有肉沫燉芋禾梗缽，一碗魚酢辣糊。黃和平問老板：“老板，你的酢辣椒上了壇沒有？”老板說：“嘿嘿，聽你這么一問，就知道你是內行。你放心，俺的酢辣糊如果不香，俺不收你們的錢。”
幾人事先定好喝自由酒，不勸不逼。東方倒上一杯啤酒，先敬和平，說：“恭賀老兄順利結束下放鍛煉。我先干，你隨意。”
黃和平只抿了一小口酒，說：“謝謝東方。我總結了一下，下來這兩年，有三個收獲，一是交了幾個朋友，二是酒量翻番，三是享受了兩年沒有老婆管束的自由。只是這幾天連續喝酒，把我害慘了，喝得我到醫院輸液。領導給你敬酒，你不喝?不喝就是不尊重領導。同事敬酒你不喝?那你就是不仗義，我就喜歡幾個兄弟一起喝點自由酒。”
東方斟滿酒，敬陳所左所道：“也祝賀兩位老兄高升。”三人都干了杯中的酒。陳所是副職轉正職，左所是新提的，陳所說：“朱老師，以后有什么用得著我和左所的，說一聲就是了。”東方再敬酒表示感謝，說道：“陳所左所，我老弟有個魚塘，水面有一百多畝，下一步準備引活水，不投食，讓魚處于野生狀態，等兩位有時間了，我請你們去釣魚。”陳所左所欣然答應。
那天肖鳳娟和老石看電視時的談話，正巧被石佳慧聽得清清楚楚，雖然石佳慧對她媽做媒的不成功率很有信心，但俗話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萬一，這次成了呢？何況這個姓牛的牙科醫生她認識，牛醫生苦戀了幾年的男友到美國公費進修，到了該回來的時候，他不回來，滯留美國，還寫信給小牛，叫她不要等他了，找個人把自己嫁了算了。失戀的人碰上失戀的人，那不是干柴烈火，一點就著嗎？憑女人的直覺，她嗅到危險的氣息，覺得這一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她得主動出擊了。
她直接來到牙科診所，把牛醫生叫到安靜的地方，用無可置疑地口氣說：“牛醫生，上次和你相過親的東方哥是我的，你另找一個。”
牛醫生氣極反笑：“石佳慧，你開什么玩笑？你若喜歡朱東方，你是近水樓臺，誰搶得過你呀？”
石佳慧老實地說：“東方哥和我表姐拉扯過，我媽不讓我和東方哥談。”
牛醫生說：“既然你媽不同意，那你湊什么熱鬧呢？”
石佳慧說：“可我確實喜歡東方哥，我都跟東方哥表白過了，我一定要嫁給他的。”
牛醫生問：“那你憑什么說他就是你的了？朱東方給過你什么承諾沒有？”
“朱東方給過你什么承諾沒有？”石佳慧嘴里喃喃地重復著牛醫生這句話，過了半晌，她不太活泛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也顧不得去想會有什么后果，大聲地說，“我不需要什么承諾，我的肚子里面已經有了東方哥的孩子！”
這話太出人意料，牛醫生愣了半晌，憤怒地說：“好啊，你們娘兒倆，還有朱東方居然合起伙來欺騙我，我這就去找你他媽的算賬去！”說完，連班也不上了，直接騎上自行車，怒氣沖沖地往老城墻方向去了。
石佳慧扯了這個彌天大謊，一時不知道怎么收場，也不敢回家，不清楚會有什么暴風驟雨迎接她。她引用一句當地粗鄙的俗語安慰自己：要死卵朝天，不死變神仙。管他呢。
這牛醫生找到石佳慧的家，對著正開院門的肖鳳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和你的丫頭，還有你的寶貝女婿朱東方聯合欺負我，有意思嗎？”
肖鳳娟滿以為牛醫生是來和自己商量事情來的，哪想到迎來的卻是一頓沒頭沒腦地責罵。這時，院門外面已經有路人和鄰居伸頭縮腦地窺探，她急著要拉牛醫生進屋去講，牛醫生不聽，就站在院子里大聲地講起來：“朱東方明明是你的女婿，你卻假模假樣地說要介紹給我，枉費我喊了你二十多年的肖阿姨，你這樣耍我，是要遭報應的啊！”
院門口人越來越多，人們都伸長脖子看熱鬧，生怕漏掉一點信息，小聲地議論著。肖鳳娟賠著笑臉說：“牛醫生，什么朱東方是我寶貝女婿，什么聯合欺負你，你說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懂。有話好好講，這中間一定有什么誤會。”
“你還裝，石佳慧都已經懷上了朱東方的孩子了，你還有什么狡辯的？”
“這是哪個遭天殺的王八蛋嚼舌根，我要撕爛他的嘴！”肖鳳娟氣急敗壞地罵道。
“誰說的？是你的寶貝女兒親口對我說的。我如果說了半句冤枉話，遭天打雷劈。”牛醫生用怨恨地眼神看了肖鳳娟一眼，推著自行車往院外走去，邊走邊喊，“各位大媽大伯，你們剛才都聽到了，這就是她們家干的好事啊。”
肖鳳娟氣得渾身顫抖，臉都白了。正在這時，老石提著買的青菜、豆腐還有一條鳊魚向自家院子走來，看見院門口圍了一些人，這些人交頭接耳，七嘴八舌，帶一些奇怪地笑容看自己走過去，一哄而散了。他不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事，不過看情形，肯定不是好事。肖鳳娟看老石進了門，趕緊關上院門，拉著老石進屋，帶著哭音地急急說道：“老東西，家里出大事了，剛才小牛醫生一進門，就給了我一頓臭罵，說我騙了她，還說，還說——”
“老子早就不讓你做媒，你硬是不聽。她還說了什么？”老石對肖鳳娟吼道。
“還說我們家憨坨懷了東方的孩子，說是憨坨親口說的。”
老石一聽這話，有如晴天霹靂，差點暈倒：“你說什么？狗日地朱東方，老子要殺了他。”他跑到廚房里，抓了把菜刀，就要往外跑。肖鳳娟抱住老石，說：“老東西，你要干什么去？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憨坨，問她是不是真的，再想下一步棋。”老石一拍腦袋說：“是啊，老子剛才氣糊涂了，對對對，趕緊找到憨坨，先問問清楚。”老石幸好神智還清楚，沒有用拿刀的手去拍腦袋。兩人猜測憨坨現在肯定不敢回家，一定是藏在哪兒了，商量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在家等候，免得到處找人，弄得滿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這叫一泡屎不臭，掀得臭。
